半年後。

柳清歡從第二道城牆上走下來，滿身疲憊地只想立刻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不過，他今晚正好與人有約，現在還不到回去的時候。

城牆上如往常一樣，貼著各種告示，只是如今基本沒人再圍著看。

柳清歡的目光在那些告示上滑過，心裡想著憑藉這半年多積累的戰功點數，他似乎能換到不少東西。

他需要收集九種靈液來煉製九曲紅塵譜，如今已經有了六種，或許剩下的能在聯盟列出的那些兌換獎勵中找到。

順著城牆走了幾步，邊上的一張告示前下駐立著幾個沉默的人，隱隱的悲傷從他們身上透出。

陣亡修士名單……

心裡告訴自己不要看，但腳卻自動走到了那幾人背後。

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鋪滿了整張告示，最下面還時不時會自動添上一個名字，代表著又一個生命的隕落。

柳清歡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堅定地落到了字面上。

萬鴻偉，少陽派，元嬰修士……

薛靈，文始派，元嬰修士，道號梅清……

赤鴸，妖族四階修士……

元嬰修士下面是金丹，柳清歡認真地看下去，不期然就看到了一些眼熟的名字。

劉改之、東方白、穆風、齊軒……

這些人，有的跟他打過交道，有的只是聽過名號，有的與他同門。心裡湧起無力感，卻又有一種羞愧的慶幸，慶幸自己身邊的人沒在上面，暫時還沒有……

人數最多的是低階修士，一張名單已經列不下，旁邊還有一張。

他們全是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裡，與陰月血界的戰爭中戰死的修士。他們付出了生命，只得到這一張白紙上一行不引人注目的黑字，然後湮滅於歷史的塵煙之中。

柳清歡站了一會兒，眼見著天色黑沉下來，殘破毀壞的第一道城牆被埋在了陰影里，遠處還未停歇的法術和怒吼聲等卻顯得更加清晰可聞。

半年多來，雲夢澤丟失了第一道城牆，平原上的集鎮已經全部移回雁宕堡。千頁山在雙方的爭鬥中幾乎移為平地，在付出慘痛的代價后徹底淪為陰月血界的大本營。

戰爭變成了常態，三天一小戰五天一大戰的頻率讓人疲憊不堪。

可是……

柳清歡看著巍峨中還留著戰鬥痕迹的雁宕堡城門：他們做到了！

比起徹底陷入混亂的嘯風大陸來說，雲夢澤這邊將入侵的異界死死釘死在了千頁山！

雖然也曾數次突破了防禦，有一次甚至攻進了雁宕堡然後被山河鼎全部吸進去，但他們的確做到了將大部分異界之人留在了這片荒蕪的東荒之地，而讓雲夢澤大陸不受侵害。

柳清歡繞過山河鼎，從一側的通道進入雁宕堡內部，來到一處茶樓的二樓。

他要見的人都已經到了，雲錚一臉玩味地看過來，柳清歡隨意道：「抱歉，我來遲了。」

黃二腰子帶著討好的笑容迎上來：「不遲不遲，您看，我為您點的您最喜歡的竹芯茶也才剛剛送上來。」

柳清歡朝他淡淡點下頭，坐到雲錚對面，對半躬著身的黃二腰子揮手道：「坐。」

雲錚看了看他：「你剛從前面下來？」

「千頁山裡面的防備更森嚴了。」柳清歡執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澀中帶著清香的茶水緩解了口中的乾渴：「這次我潛進去，差一點就被發現。」

兩人聊了聊戰場上的事，他才突然想起還未為兩人介紹：「這位是紫微劍閣的靈犀真人云錚，嗯，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黃爾堯，他家傳的符陣很有點意思。」

半坐在椅子上的黃二腰子立刻起身行了一禮，一臉崇敬地道：「如今雲夢澤還有誰不知道靈犀前輩的威名嗎，戰功榜第七位，一劍斬殺兩名異界金丹修士，成功從數人圍攻中殺出全身而退……」

他滔滔不絕地曆數雲錚的功績，最後就差跪下來磕頭了。

雲錚抽了抽嘴角，慢悠悠地道：「這賤頭巴老的傢伙你從哪個角落找到的？看到他我就有上去踢兩腳的想法。」

柳清歡無語地看著黃二腰子彷彿被稱讚了似地一臉榮幸，道：「你上次不是對我用的符陣感興趣么，就是他做的。裡面的確有些與陣法相通的地方，不過我也沒時間研究，乾脆把他帶來，你們自己交流。」

雲錚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姓黃，莫非是傳說能制出封天丹符，後來沒落了的黃谷的後人？」

見柳清歡有些疑惑，他又添上一句：「黃谷曾經是與雲城世家齊名的修仙家族，不過他們家是符籙世家，我家是陣法世家。」

黃二腰子喜悅地道：「前輩竟然知道黃家！是的，我祖上就是號稱能封天封地的黃谷丹書，只不過如今整個黃家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別說封天丹符，家族的傳承恐怕都要斷絕在我手中了。」

他沮喪地垂著頭，以往的嬉皮笑臉全都不見。

柳清歡倒沒想到黃爾堯還有這樣的背景，想到史書上關於黃谷的記載，不由也有些噫噓。

黃谷丹書，以符封天，最輝煌的事迹是在上一次封界戰爭中，黃家曾經煉製出一枚封天丹符，在最後一戰里封住了異界空間通道！

柳清歡不由心中一動，道：「你家的傳承還全嗎，封天丹符有沒有存下來？如果給你準備好材料，你能不能煉製？」

黃爾堯發出無意義的啊啊叫聲：「什、什麼，準備好材料？我、我……」

雲錚眼睛一亮：「你是說？」

見黃爾堯彷彿震驚到獃滯的模樣，不耐煩地踢了他坐的椅子一腳，喝道：「就問你能不能！」

黃爾堯大喘一口氣，勉強鎮定了下來，狂喜浮上臉：「前輩，能的！能的！只要有足夠的材料供我練習制符，我我我我一定會努力的！以前是因為我窮，又沒有門路……」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恨不得賭咒發誓，憋得一張臉通紅。

雲錚嫌棄地咧咧嘴：「行了行了，你先說說你現在的水平吧。封天丹符要那麼容易制，你家也不會沒落了，要是你那榆木腦袋要練個幾百年才製得出一張，那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