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日，早晨，奧德凱爾克湖畔。

楊陽跟馬克斯韋爾等隊友們顛著球跑，一路有說有笑。

這已經成為了奧德凱爾克湖畔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偶爾也會吸引附近的居民球迷們的追逐，甚至有時候會有人跟在他們身旁跑步。

但沒有人會去影響到他們。

這一點，荷蘭球迷的自覺性還是非常高的。

繞湖跑了三圈，回到小鎮路口的時候，楊陽遇到了老熟人。

荷蘭電訊報的記者，米歇爾·范德斯馬。

楊陽還記得，三年前，第一次見到范德斯馬的時候，范德斯馬還在創業，守著自己的一家小網站搜集新聞，可現在，荷蘭人的網站倒閉了，自己卻成為了荷蘭電訊報的知名記者。

每次見到他，楊陽都會笑著喊他，「哈嘍，大記者。」

「哦，拜託。」范德斯馬每次都是苦笑地託了托自己的眼鏡，「你這樣讓我以後都不敢再出現在你面前了，知道嗎？」

雖然他自己沒說，但他心裡有數，當初他能進荷蘭電訊報，就是仰賴楊陽的那些新聞。

而後來，他能在電訊報里逐漸闖出名堂，很多時候也都是因為他跟楊陽關係不錯，能夠得到一些私下裡的採訪，得知一些內幕。

這讓他要比其他媒體記者更佔優勢。

他還記得，楊陽曾經用中國人的話來說，他倆這是相識於微末，跟別人不一樣。

「哈，那正好，我最近有點不想看到你。」楊陽笑道。

說著，他就彎下腰去，解下了自己雙腿和腰間纏上的沙袋。

這是溫斯頓·博加德特地為他準備的沙袋，原本只有雙腿，後來連腰部也纏上了，讓他平時加練的時候用。

將解下來的沙袋交給了費爾馬倫，楊陽跟隊友們打招呼告別，「我去買早餐。」

一路朝著街角的早餐店走去，范德斯馬也立即跟上去。

「嘿，聊兩句吧。」

楊陽搖了搖頭，「我知道你要問什麼。」

「我都還沒問。」范德斯馬鬱悶地說道。

楊陽撇了撇嘴，「你一出現，我就猜到了。」

范德斯馬聳了聳肩，這是一個聰明的傢伙，什麼都瞞不過他。

……

昨天下午，阿賈克斯迎來了荷甲第二十九輪，客場挑戰格羅寧根。

格羅寧根的歐羅堡球場堪稱是本賽季強隊的監獄，埃因霍溫、費耶諾德和阿爾克馬爾都在這裡折戟，要不是格羅寧根的客場戰績太差，這支球隊的排名能提升一截。

但阿賈克斯明顯不是其他球隊。

上半場第十三分鐘，格羅寧根就憑藉著一次點球取得領先。

可僅僅四分鐘后，楊陽就為阿賈克斯扳回一局，將比分扳平。

之後，格羅寧根繼續頑強死守。

下半場雙方易邊再戰後，阿賈克斯的後防線剛開局就出現失誤，被對手再度領先。

這次一直到第六十八分鐘，楊陽才再度將比分扳平。

之後，雙方就再也沒能進球了。

……

對於這一場比賽，荷蘭媒體普遍給予阿賈克斯偏低的評價。

主要的癥結還是在後防線上。

這就是小球隊的悲哀。

平均年齡只有二十二歲，太年輕了，這在進攻端倒還好一些，楊陽和斯內德等年輕球員都是以穩定發揮著稱，可到了防守端問題就多了。

費爾馬倫才二十歲，弗拉爾二十一歲，海廷加年紀最大，二十二歲。

阿賈克斯的三名中衛如果放到四大聯賽上去，只能算是新秀，但在阿賈克斯卻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後防中堅了。

再加上阿賈克斯一直以來都很重視中衛的出球，這就不可避免地導致球隊的防高出現軟肋，球員的身體對抗不足等諸多問題。

攻強守弱，這一直也都是阿賈克斯的癥結。

只不過，本賽季進攻太犀利了，防守才變得更加明顯。

當然，阿賈克斯也不是沒有防守好轉的時候，例如上個賽季後半程，球隊的防守就抓得不錯，但進攻表現不好，只能靠楊陽一個人拖著，這顯然是不合適的，而且球迷也不滿意。

在荷蘭，職業足球就是一場討好球迷的秀。

輸贏並不十分重要，但一定要好看。

所以，攻勢足球才是荷蘭最推崇的踢法。

跟阿賈克斯的防守相對的是，楊陽卻在賽后得到了媒體的一致讚賞。

這一場上演了梅開二度，他本賽季的荷甲進球數達到了三十七球，追上了阿賈克斯的名宿范巴斯滕，並列成為了阿賈克斯有史以來單賽季進球第二多的球員。

但聯賽還剩下五輪，所有人都很期待看到楊陽再繼續進球下去。

這也是范德斯馬今天一大早就跑來找他的原因。

……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范巴斯滕是傳奇，不可替代的傳奇。」

「我知道啊。」

「他三十七球是在鼎盛時期的荷甲聯賽攻入的。」

「這不好說，你們倆都是二十六輪攻入三十七球，但你比他年輕了兩歲。」

「我要怎麼說你才會明白呢？」

「你不用說我都明白，他是你的偶像嘛。」

在早餐店門口，楊陽無語地看了看范德斯馬，點頭點頭，「你知道就好。」

「我就只是想知道，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想法？」

「什麼想法？」

「進球啊，你距離格魯特就差五球了，距離迪倫就差六球了，聯賽還剩下五輪……」

范德斯馬說到這裡，雙眼中充滿了期盼，就等著楊陽說幾句振奮人心的言論，那他就可以交差了。

三十七球啊，這絕對是令人震驚的進球數字。

荷甲聯賽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達到這個高度了。

「我跟你說，這不僅僅是我們大家對你的期盼，也是范巴斯滕的。」范德斯馬勸道。

楊陽不禁想起了范巴斯滕給自己打過的那一通電話。

在電話里，范巴斯滕告訴楊陽自己那個賽季的經歷。

那個賽季的阿賈克斯進攻真的是非常強，甚至比本賽季還要更強，范巴斯滕前面二十二輪聯賽里就攻入了三十四個進球，比楊陽要更加出色。

其中他的帽子戲法只有兩個，梅開二度卻有五次，更要命的是，他還有一場進了五球，一場進了六球，這讓他整個狀態保持得前所未有的好。

但就在二十二輪比賽之後，他卻受傷了，缺陣了六場，復出后又進了三球，但狀態已經找不回來了，而最後兩輪又受傷缺陣了。

可以說，那個賽季的范巴斯滕是無比接近歷史傳奇的，但卻因為傷病的緣故，導致他最終沒能往前更進一步。

雖說就算是如此，他依舊還是阿賈克斯的傳奇名宿，可這依舊是他職業生涯中的一大遺憾。

他的遺憾並非是因為自己不努力，而是因為自己原本可以做得更好，取得更加出色的成就，結果卻因為傷病而錯過了。

在他給楊陽打來的電話里，范巴斯滕告訴他，希望楊陽能夠再接再勵，別留下遺憾！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超越我！」

楊陽當然不會把范巴斯滕跟自己的交流說出來，儘管他跟范德斯馬的關係也不錯。

兩人走進了早餐店，早餐店老闆早就已經準備好了，跟平時一樣。

荷蘭記者拿出錢包要付錢，結果卻被早餐店老闆給擋了回來。

「不用不用，以後他來我店裡吃飯不要錢。」早餐店老闆笑哈哈地說道。

范德斯馬一愣，吃飯不要錢？還有這麼好的事？

「不過說真的，楊，你一定要再接再勵，我已經把今天早晨的那些報紙都剪下來了。」

說著，早餐店老闆用力地拍了拍自己那本厚厚的剪報。

「已經很大一本了，昨天還有人找我買，你說，我能賣嗎？」

楊陽哈哈一笑，「那肯定是對方的價錢出低了？」

「廢話，我改變主意了，這本我要留給我兒子，讓他們知道，我可是一路追著你，看著你進球的，我還把這個賽季的球票都保存起來了，留作紀念。」

早餐店老闆說到這裡，一副很精明的勢利模樣，彷彿像是在說，收藏品當然比商品更有價值啦。

「所以啊，你得加把勁，爭取多進幾個球，從現在開始，你的早餐我負責。」

「那怎麼行？打開門做生意，你這樣不是很虧？」楊陽笑著問。

「所以啊，你要多進球啊，你多進幾個球，最好打破歷史紀錄，那我這些就是寶貝了，那些人想要寫你的傳記什麼的，我這些都是最好的素材，那得多值錢？」

瞧見早餐店老闆那笑得雙眼眯成一條直線的模樣，范德斯馬很想要敲碎他的美好幻想，告訴他，報社都是有存檔的，而且現在是互聯網時代了。

不過，他最終還是沒有忍心幹這種事情。

「行啊，那就謝謝你了。」楊陽也不啰嗦，提著早餐，告別一聲就走了。

對於很多像早餐店老闆這樣的人來說，足球是一項娛樂，也是一份寄託，同時還像是一種信仰，他們從小到大的信仰。

而楊陽就像是他們信仰的化身，背負著他們的期望，為他們征戰在綠茵場上。

這樣的人，在荷蘭，在阿姆斯特丹，太多了。

走出早餐店的時候，楊陽抬起頭，看著蔚藍的天空，十分心曠神怡。

「想，我是肯定想的，說不想，那肯定是騙人的。」楊陽突然說道。

范德斯馬知道，這是在說給他聽的。

「但我知道，想不能解決問題，我需要的是腳踏實地，一步一步，一場一場地去踢。」

「五場七球，還有歐冠跟荷蘭杯，這對我來說，也是一大挑戰。」

楊陽說得很輕，但卻給人一種很堅定的感覺。

他只是不喜歡多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