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雨還是那股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我沉默了。

北區還在，手下們仍舊沒有解散，這個消息對我來說，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我不會回去了。」

想了好久，我才對東方雨說：「讓那群笨蛋不要再做抵抗，該被收編就收編，該合併就合併，只要聽話一點，是不用受皮肉之苦的。」

「明白了。」東方雨淡淡說。

「另外。你也走吧。」我嘆氣道：「你跟在我身邊已經沒用了，你是殺不掉我的。」

說完之後，我沒有再給她回答的機會，徑直把電話掛了。

一個人來到窗口前，默默看著北區的方向，只覺得痛苦中混雜著深深的疲憊。

朦朧中，我看到李薇出現在了面前，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臉上是熟悉而燦爛的笑容。輕聲說：「老葉，你要好好地活著，別忘記我們曾經的約定。」

我大喜過望，想把她抱住，可眨眼間李薇的身影就遠去了，朝我揮著手，最終消失在了眼前。

「老李！」

我大喊著睜開了眼睛，惘然四顧，才發現自己仍舊在公司部門裡，不知不覺睡著了，剛才的一切都是夢。

我的突然醒來將身邊一個人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蕭涵。現在已經是晚上的十點，她估計是跟趙志華他們出去聚餐回來了。

我站了起來，身上蓋著的一件衣服隨之掉落，是蕭涵的外套。

「剛才看見你睡得這麼熟，就沒忍心打擾你。」蕭涵接過我遞迴去的外套，微笑道。

我跟她道了聲謝，開始收拾桌面的東西，準備下班。

蕭涵在旁邊看著，猶豫了一下，說：「李薇是誰，你女朋友嗎？」

我皺起了眉頭，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蕭涵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說你剛才睡著的時候還念著她的名字，她即便不是你女朋友，對你來說也一定很重要吧？還是說……你們已經分手了？

「怎麼說？」

「因為……」蕭涵指了指我的臉說：「你哭了。」

我心中一驚，摸了摸臉，果然是濕的，慌亂中胡亂擦拭著，像做錯事被老師抓了個現行的小學生。

「她已經死了。」我低著頭收拾完東西，沒有再做停留，在蕭涵一臉錯愕的注視下，徑直離開了部門。

第二天上班，趙志華反常地沒有再讓我去打掃衛生，反而很親熱地過來噓寒問暖，什麼宿舍環境好不好，吃得飽不飽，工作上有什麼不懂的東西，就來問他。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這種做慣了上位者的人臉皮都很厚，今天把你罵得狗血淋頭，明天沒準就一臉笑容地跟你說話了。

對於趙禿子這樣的老狐狸，我根本懶得跟他說話，心中濃濃的一股噁心。

唯一可惜的是昨天那五千塊獎金。本還想著給妹妹把那條項鏈買下來的，結果廣告創意竟然被這個人渣據為自有了，拿著本該屬於我的錢去請同事吃飯，卻唯獨沒有叫上我，真真的欺人太甚。

一整個上午。趙志華都在「關心」著我，不僅親自去把衛生搞了，還巴巴地給我送水，並且告誡其他人，說葉陽是公司重點培養的人才。前途無可限量，以後大家要對他客氣點，千萬不能再給臉色人家看了之類，十足的給我面子。

然而他越熱情，我就越警惕，開始猜測這個禿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我像往常一樣回宿舍，卻在走廊上碰到了趙志華，發現他手裡拿著一張辭工書，看到我之後立馬收了起來，擠出笑臉解釋道：「部門裡有個員工辭職了，剛遞交上來的辭職單，我正準備簽名，然後拿去人事部的。」

我沒在意，更懶得跟他打招呼。徑直進了自己宿舍。

下午上班，趙志華仍舊是那副熱情模樣，最後乾脆把自己的工作台都搬到了我旁邊，一邊指導我工作，一邊找我聊天。

他小聲問我，說我跟策劃總監柳總是什麼關係，親戚，還是男女朋友？

這話讓我身體立即緊繃，冷冷說：「你問這個幹什麼？」

趙志華拍拍我肩膀，讓我不要緊張，湊過臉來低聲說：「葉陽，實話告訴你吧，我在這個部門已經幹了七年了，聽說經理梁敏近期要被調到別的分公司去，所以……我就想問問你，看你跟柳總的關係怎麼樣，到時候在她面前給我美言幾句啥的，對我的升職也有幫助罵。」

我皺起眉頭，心想難怪這人渣突然間對我這麼好，原來是想升職。為了避免他打妹妹的注意。更杜絕他去給妹妹獻辛勤，於是騙他說：「我跟柳總確實是親戚，不過卻是很疏遠的那種。這次之所以能夠進來公司，是家裡人廢了好大的勁才給我爭取到的。」

趙志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眯起眼。似乎在掂量我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隨後他出去了一段時間，到了下午三點鐘才回來。

回來之後徑直來到我身邊，將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放在桌面上，低聲跟我說：「葉陽，現在給你一個近距離接觸柳總的機會。」他從身後拿出一個文件夾。說這是上半個月部門裡的工作報告，你拿去給柳總吧，順便給柳總送一杯咖啡去，盡量放低姿態，如果可能的話。就在她面前給我美言幾句，至於具體怎麼說，我想你應該明白的吧？

我接過來趙志華手中的文件，奇怪說這種事情不是經理梁敏來做的嗎？我這麼越級過去，會不會引起柳總的惡感？

「這個又不是多大的事兒，誰去不一樣。」趙志華催促道：「經理梁敏已經有事外出了，趕緊過去吧，耽誤了正事兒，誰都擔當不起。」

趙志華是上司，我不好違抗他的話。只能拿起那個文件夾，順便又端起咖啡，小心翼翼地開始往外走，走出了幾步后回頭去看，發現趙志華正給耳朵戴上一個藍牙耳機，似乎準備聽音樂，看到我還站著，不由瞪起了眼睛，說趕緊去啊，還傻站著做什麼！

我總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一時又想不明白古怪在哪裡。

總監辦公室在另外一邊，出了部門之後要往右邊走廊走幾十米才到。

我知道，總監辦公室對尋常員工來說，是一個禁地，如果沒有要緊的事情。是不能貿然闖進去的。

來到了總監辦公室外面，我敲了敲那扇半透明的玻璃門，裡面立即傳來妹妹熟悉而清冷的聲音：「進來。」

我推門進去，發現妹妹正埋頭在看著什麼，頭也不抬。專心致志的樣子。那白皙而近乎完美的側臉，掛著我從未見過的陌生寒冷。

我知道，這是她對待外人時候的一概臉色。

我沒有打擾她，就這麼定定看著，妹妹等了一會兒。似乎覺得有些不耐煩，皺起兩道淡淡的柳眉，抬頭呵斥道：「怎麼來了也不說--」

「哥？你怎麼來了！」

責備的話才剛說到一半，後半句就變成了驚喜，妹妹臉上的冰冷在一瞬間消融，彷彿春暖花開，綻放出了絕美的笑容。

「這是策劃部上半個月的工作報告。」我將文件夾放在了桌面上，妹妹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把我手裡的咖啡接過去，我剛想阻止說這是趙志華買的。她已經喝了一口，笑嘻嘻說哥你真好，怎麼知道我困了呢？

看得出妹妹的心情很好，雖然忙，但在自己家裡的公司上班，我想壓力應該會小很多吧。

兄妹倆聊了一會兒，我擔心會影響到她工作，所以就先走了。

離開了總監辦公室，又穿過那條長長的走廊，在即將回到策劃部的時候，突然就遇到了經理梁敏。

這個古板的老女人張開手擋住我的路，黑著一張臉道：「公司有明確規定，員工至少需要有中專以上的學歷，才有資格進入策劃部。剛才我去人事部了解過了，葉陽，你連高中的畢業證都沒有，今年才十九歲，所以我不管你是誰放進來的，今天也要按照規定，把你開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