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山現在可能還沒有資格和鐵龍脊談判。但是燃輪絕對有。

鐵龍脊面對南線突然冒出來的、這個由燃輪提供擔保的新勢力，第一時間聯通了燃輪方面——討論一下，為什麼要「分手」。燃輪：咱們的情況不一致。

咳咳，上面劃去。

雙方的談論，還是非常正經。鐵龍脊也不會表現得這麼怨婦。他在經歷了「青梅不如天降」的事件后，變得相當現實，非常政客。

鐵龍脊直接甩出了讓燃輪內部難以拒絕的籌碼。

鐵龍脊：「你們不是要發展獨立科技嗎？原子核心你們現在獨立，地幔採集農業獨立了，那麼外太空戰艦科技你們要不要？」

面對如此豪奢（敗家子）的手筆，燃輪內部原本統一的意見，一下子就動搖了。

……

這就像二十一世紀，如果毛子要中國明面支持自己中東策略，對波斯出口022隱身導彈艇這類雖然是近海防禦，但極度破壞當地平衡的武器。絕對會聲明「我們熱愛和平，堅持尊重相關各國自主協商解決矛盾」（譯：我就買石油的商人，不摻和你們的事情）。

但要是毛子敢把他們的核潛艇技術賣過來，保不準外交部第二天，就會一邊含蓄地說道：「XX是我國傳統的戰略夥伴關係。」一邊不聲不響，武器和技術打包送過去。

因為賣核潛艇這類可能……嗯，1990年窮困潦倒的時候出現過，後來嘛，過那個村就再沒那個店了，要再發生這類『賣內褲』事，必須氪。

……

鐵龍脊給的是太空驅逐艦的核心資料。

負責接線的歷攬，迅速將這個情報彙報給上面。而燃輪的決策層，緊急召開了會議。

在大廳中，出現了這一款巡空驅逐艦的投影模型，在各個地區的工業官僚們，猶如十八歲的少年看小電影一樣，圍繞著方方面面的細節進行考究。

燃輪現在的科技，有基礎研發太空戰艦。

但是，這個『具備研發的基礎』，和『已經擁有成熟技術』，這是非常遠的。

太空戰艦這種大型工程，是一個複雜的學科。絕不是在天上列印一個鋼坨就可以了，任何一個小問題，都要被整體設計來考慮。

例如氣動力數據，以及在各個大行星外層，需要張開什麼樣的粒子薄膜來降低燒蝕。這都是需要設立工程部門，進行長期研究的。

而燃輪在這方面都是空白，如果要自己設計，那麼直接要造幾十艘廢艦，才能大致摸索到方向。

可，鐵龍脊呢！

陸博雅盯著這個模型和相關數據好一會，給出了這樣一個評價：「敗家子。」

陸博雅忿忿地說出這種話，顯然是被這禮物砸得意動了。這麼大的收益，能讓燃輪去冒一些戰略風險。

所以燃輪接下來的討論是，需要冒多少戰略風險。亦或是說：鐵龍脊到底要幹什麼！

他要是想要入主黃石板塊，然後和羅天板塊分庭抗禮，那還是能跟入的。但是，他要是直接在雙星交匯之戰中反了八瓣花聯邦，那這戰艦科技一開始就不能要。

關於燃輪該如何控制和鐵龍脊之間風險的問題，宙游沒參與。因為宙游是燃輪內非常少有的，在得知驅逐艦資料后，依舊要反對跟著鐵龍脊冒險的人。

在眾人揣測中，這是因為宙游和北何璐私交甚好的緣故。而北何璐就是那個，從鐵龍脊那兒橫刀奪愛的傢伙。

【陸博雅：說起鐵龍脊這事，其實相當慘。別的少女退婚，那還是保持原裝貨，最後倒追，簡直就是激勵男子上進的賢妻。鐵龍脊的青梅竹馬突如其來分手，然後就成了別人的新娘，入了情敵的洞房。這簡直是（擋住唇角上翹，粉拳錘牆以示『憤慨』）太——喪了。】

話題回來，宙游不待見鐵龍脊的合作，自然不是北何璐的原因，而是見過大世面，沒被太空戰艦技術唬住。

看透歷史的宙游：我覺得可以不要戰艦科技，直接走星督路線。然後我再給他來一個天騎士衝鋒，專治各種不服。奈何，哎，陸博雅才剛剛從次文明晉陞，這路，還要一步步走，她玩透戰艦后，再總結罷。

看透宙游的陸博雅：其實我也知道的，不用戰艦。你壓根就沒在乎戰艦科技，全部在朝著高能核武力、先進感知雷達技術上加點。你那心思，我猜得出來啦。但是——我要這麼縱著你（陪著一起沖），第二天你這兒，就會換成輕鈞少女啦。

……

亂紀元464年11月11號，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內，燃輪和鐵龍脊簽署了合作。

這邊宙游港得知消息后就和陸博雅閑聊道——

宙游：嘖嘖，這說明，你們（歷攬等人）被那個光棍收買了。

陸博雅看著投影上的宙游，笑而不語。

宙游被陸博雅的笑容弄得莫名其妙。當反應過來時，眼睛不自覺漂移道：「我們不一樣的啦。」然後想到轉移話題的方向後，對陸博雅教育道：「陸，你的主目標是，煉躁頑淬本性，縱星海拿日月。那個我去幹活了。」

陸博雅瞥眼道：「哦，別累著，啊。」

地下石墨系統總控制中心內，宙游下線后，不禁抬起手對投影器上陸博雅影像消失的地方彈了一下，嘀咕道：「越來越不可愛了。」

……

外部決策部這邊，送完了宙游后，陸博雅放開心情，埋頭悶笑。垂首間，白頸青絲。

釋放完畢后，陸博雅抬起頭，正色嚴容，開始撥通8342區技術組某人的電話。

8342區位於冰原地帶，地下一千三百米處。

這裡是燃輪新建的一個科學技術園。在大暴雨到來后，燃輪有了地表水庫，所以給地下恆溫實驗室的建設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現在，深層地下實驗室是恆定的21攝氏度。如果沒有水循環降溫，這些深度普遍是一百攝氏度。

現在在基地內，一個扁平六邊形碟子狀機械體平攤在機械平台上。其雙翼都是可變機械體，但是其中脊線條上，是金屬色澤的鱗片。

為首的人走上了平台，手掌拖著閃光稜柱，稜柱的尾部是一粗長的線。

此時，這個複合機械生物體的腹部，那塊和其他鱗片相逆的金屬鱗片，被平台底部的機械手掀開，隨後這機械生物腹部四個類似眼瞼的東西打開，露出邃藍的方解石眸子。

做了這一切的人後退兩步，開始拿起指揮器發送指令。

這個出自黃石的機械生物融合體上，發動機管道、導彈發射架，按照指令打開。實驗很完美。

下達指令的人摘下了頭盔，儼然是巍山啟。

當下，是科技大擴散的時代。燃輪現在是芳明星上前所未有的一個『台階』：對下面擴散燃油製備、機械零件製造等機械科技。而對上，則是不斷解析聯邦的科技。

巍山啟結束工作后立刻收到了上面的通訊，開始轉交工作，走進了通訊艙。

……

通訊器上。

陸博雅：「年輕人，你的機會來了。」——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看來，陸博雅此時非常正式地說這句話沒什麼不對的。但是在兩人之間，說者陰陽怪氣，聽者牙槽緊咬。

二十分鐘后。

巍山啟打了一個哈欠，將面前的資料翻回到第一頁。

在投影攝像器上，資料欄中的鐵龍脊面容俊氣，放在信息時代完全可以靠著面容混個流量明星，但是眉宇卻帶著一絲積鬱不平，不過，這——並沒有破壞他的顏值！

那種憂鬱的氣質，反而讓巍山啟第一眼看上去有點『小心疼』。

陸博雅冷笑看著巍山啟的這副表情，雙方熟得很，知道被他瞄準、加以心理分析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要入套。

巍山啟抬頭詢問道：「有什麼禁令嗎？」

陸博雅揮了揮手：「沒什麼禁忌，一旦你做出格，我們會提醒你。倘若你不聽警告，一切屬於你個人行為，與燃輪無關。」

巍山啟鼻子噴了一股氣，卻也點了點頭。準備下線時，陸博雅補了一句：「對了，告訴你一件事。現在燃輪雖然崛起，未來準備緩步上升，但是這個世界的矛盾依舊巨大，膿皰隨時可能會破裂。」說到這，陸博雅充滿暗示地看了巍山啟一眼，一字一頓道：「就算這個世界想兜住，依舊有人會把這個連根剜掉。」

巍山啟面色一肅，心裡盤算著什麼，隨後鄭重問道：「所以，現在的決策是燃輪在妥協，不是他的決定嘛？」

陸博雅打了一個響指：「對頭，英雄的意志不等於集團的意志。集團呢，遵循英雄的英雄行為奠定道路。現在他還沒想好怎麼實踐，所以沒有干涉這兒（燃輪決策層）此刻的決定」

……

下午3點。

大湖區北部，這裡緯度偏高，白茫茫風雪正在下著。原本在湖面航行的碩大戰艦展開了機械足，每一個機械足上出現了長二十米的巨型雪橇結構。巨大的戰艦咯吱咯吱地朝著三號冰層區域行駛過去。

在這個戰艦內，鐵龍脊正看著燃輪簽約的直播。

這合作條約雖然簽署了，但是，鐵龍脊內心頗不滿意。因為燃輪這邊的條件雖然都給齊了，但是整體上，拆成幾個碎片付款：

能源上。

燃輪官方會專門修建特供電路，並且願意為鐵龍軍製作三座六億噸標準煤能量的蓄能區。

這是合作條約中，燃輪唯一直接擔責的條款——雖然規模非常大，但依舊是屬於正常範圍。燃輪對其他邊緣勢力也是這麼擔責的，只是其他邊緣勢力沒有本錢進一步合作。

而在其他條款上，燃輪給的非常曖昧——

科技上，燃輪通過派遣「工業調研組」名義，進行非官方合作。

軍事上，鐵龍脊原先覺得荷山不夠格，那麼燃輪承諾加強心靈之火兵團的正規化，達到鐵龍脊要求標準。

雙方從原先合作夥伴關係，變成戰略合作夥伴關係，以及馬上的深度戰略夥伴關係。——但就沒有軍事同盟。

鐵龍脊不禁捂了捂腦門，自嘲自語道：「哦，真的是足夠小心翼翼呢。」

鐵龍脊確定了『快速和燃輪緊密聯盟』是不切實際的，現在很現實地進入狀態，開始鄭重檢查燃輪送過來的力量。

他首先翻閱出荷山的資料。

……

邊緣區的軍閥，鐵龍脊並非第一次聽聞，自他記事起就看過邊緣區的資料。

至今他還記得一組動態投影：大量有稜有角，由鋼板焊接而成的鐵皮車子在荒野鐵路上行駛，這很有一戰二戰間隔時期裝甲汽車的樣子，只不過汽油發動機性能稍好，鉚釘比二戰汽車要混亂，如同麻子臉。（那些機械師，焊接不成功，所以隨意加鉚釘加固）

如此落後的東西上面彈射出一個個較為先進的民用偵查飛行器。透明旋翼的聲音宛如蜻蜓震動翅膀，和冒著黑煙的汽車混在一起，是一股拼湊的風格。

目前為止，聯邦內大部分老年的保守派，對邊緣區域的軍閥依舊是這個『過時的』印象，絲毫不知道現在邊緣區域情況劇烈變化。

【老年人比年輕人有經驗，但是對外界事物的印象改變的很慢，很難應對變化。正如洋務運動時期，從東北來的****甚至不知道洪逆佔過金陵城。而年輕在這方面就有著先天優勢，能夠快速接受新事物，形成新的印象。】

鐵龍脊現在，能很欣然地接受燃輪的分類標準，來理解各個部分的軍閥。

那就是——不同程度的軍工科技的自產程度。

當代，能購買生產線自產彈藥、合成燃油，才能在一個地區維持穩定統治。但這只是最低級的。

再者，如果能生產火炮、發動機，並且能夠將鋼材加工出一百多種特種型號，那就是高等的軍閥了。

而最高等，就是荷山這種。這貨有一定的獨立能力，能夠拼裝制導武器。——鐵龍脊對此有了一點興趣。

……

聯邦的保守派，顯然不會在意燃輪這種分類標準。因為在他們看來，軍閥們的軍工科技都是玩具，只要自己派出一個史詩級單位（龍心能源，三千噸以上），就可以直接抹平這些邊緣跳蚤們的努力。

這在十年前的確是真理，但是現在——時代變了。

十年前，軍工科技是賣方市場，聯邦高科技壟斷，直接封鎖技術，隨便甩幾個退役裝備就能調節邊緣區廢土勢力的局勢。

現在燃輪入場后大量技術白菜價，同時大量的新經濟模式，讓邊緣區的軍事勢力有了大量可抵押的資產。軍火直接變成了買方市場。

邊緣勢力自造武器，的確是抵不過聯邦的那些先進科技武備。但是能維持技術團隊規模，代表著能接受先進設備。只要完善了一個軍事武器，電子火控，發動機裝配，先進光學觀瞄系統，那就能維護更先進的武備。能夠研發出裝甲、炮管，哪怕產品很劣質，也能直接上手燃輪轉讓的同類武備生產線。

燃輪：只要你能搞定維護，原子核心都賣給你。

在鐵龍脊看來，家族那些保守派們，之所以還能堅持老觀念，那是在家族庇護下。

而在邊緣區，這一年來，所有原先的宗教神秘主義軍閥勢力全部被激烈的競爭淘汰掉了——那幫封閉宗教勢力，招收機械師以近乎刁難的態度審查是否忠誠。

好嘛，你封閉審查，刁難，那我就不來了。邊緣區的機械師們站在了新軍閥這裡，造出機炮、車輛，對著這些搞迷信的無差別掃射。

……

戰艦中，鐵龍脊合攏資料，緩步踱到了圓形窗口（船艙類型的窗口），看著外面暮靄沉沉的風雪大地。

他所看到方向上，一道道流星降落，這是白鈦星太空補給艙在天際劃出的痕迹。

鐵龍脊如等待盆景發芽一般，緩緩道：「這風雪中，小熊仔若能活下來，就有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