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從未令人失望過。

沒過多久，那虛空再度裂開了。

臉色蒼白，嘴唇乾裂，雙眸赤紅的猴子身上帶著耀眼的電弧，踏空而來。

揮了揮手，將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電弧擊潰，猴子抬目笑道：「作為這一劫難中的反派主角，我相信你有天命加持在身。可是，釋放出這種程度的颶風，對於你來說，怕是也會消耗甚巨吧？再來，看一看我們兩個誰先撐不住。」

「可怕，這猴子是瘋了嗎？牛魔王若是下注，賭的可就是他的命啊！」

「瘋了嗎？不見得。萬一牛魔王比他先力竭，你說結局會如何？」

「能如何？不是還有其餘五尊妖聖嗎？屆時他們站出來阻止，猴子還有再戰之力嗎？」

「你覺得五大妖聖丟得起這個人？他們若是如此趁人之危，聖名不保啊，將來如何統帥一方妖族？」

吃瓜群眾之中，仙人們議論紛紛。

「恨啊，為何這幕大戲的女主角不是我！」某刻，在他們的議論聲中，一道飽含醋意的聲音忽地響起。

這句話好似打翻了醋罈子，各種羨慕，各種嫉妒，各種哀怨的目光望向始終靜默站在山巔的白骨精。

眾女心想：有這麼一個蓋世英豪，為自己傾盡所有，白骨精此刻怕是被感動壞了吧？

然而，她們不知道的是。白骨精心中並沒有感動的情緒醞釀，甚至，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沒錯，就是理所當然。產生這種想法的原因自然不是她仗著猴子喜歡自己，而是假若角色調換，他也能夠為猴子做到這種程度。

他對猴子雖然沒有愛，但卻能夠將命給他。

這就是兩人之間的交情，早已跨越了生死，談何感動？

從半下午到整個翠雲山燃起燈火，猴子足足歸來了二十一次。每一次歸來，他都比上一次更狼狽一些，最近的這一次，就連黃金鎖子甲都再度碎裂了，他固若金剛的身上也出現了淺淺的血痕。

傷口無法癒合，金血在流淌。

「白骨精，你就準備這樣一直沉默下去？」就在此時，虛空猶如水紋一般盪開，白衣白裙，赤著雙腳，猶如月下精靈的少女菩薩從中走出，降落在白骨精身邊。

白骨精目光微疑，凝視著她的雙眼：「我怎麼做是我自己的事情，怎麼感覺你有些急迫？難道，你在這個局中還有著別的角色？」

「我倒是想有。」少女觀音不動聲色地說道：「可是有頭上的這靈箍在，我又怎麼敢這麼做？」

白骨精不相信她有這麼純粹，可他也不忍心看著猴子就這麼受傷下去。

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牛魔王身上居然會有天命加持，這雖然屬於意外，但卻實打實的是他的過失。不應該由猴子來承受這過失的苦果。

「好了，到此為止吧。」白骨精抬目望向牛魔王，說道：「你還成不成親了？」

牛魔王無奈說道：「我也不想如此，是那隻死猴子，一直糾纏不休。」

「待會等他回來之後，你別著急出手，我來給他說。」白骨精神情不耐的說道。

未幾，猴子出現在場中，錯愕發現這次牛魔王竟是站在了白骨精身後。

「白骨……？」

「猴子，不要再繼續了，你我之間本就是有緣無份，何必強求？」白骨精面無表情，淡淡說道。

猴子伸手指向牛魔王：「他配不上你。」

牛魔王：「……」你大爺。

白骨精險些被這一句話破功笑場，所幸演戲的基本功紮實，面上始終沒有露出多餘的表情：「我知道他配不上我，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怨自己命不好，半點不由人。」

牛魔王：「……」

「你當真能夠和這隻臭氣熏天的野牛待在一起？」猴子神情認真地問道。

白骨精頓了一下，對著牛魔王說道：「你過來。」

牛魔王恍惚之間好似聯想到了什麼，但心中始終防備著，將手中的芭蕉扇握緊，一步步來到白骨精面前。

看著牛魔王魁梧的身軀，白骨精墊高了腳尖，雙臂環住了他的脖頸，輕聲說道：「你知道在密封的狹小空間中，仙元爆炸會有多大的威力嗎？」

牛魔王臉色倏然一變，只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早已準備多時的白骨精已然召喚出了八扇神門，形成一個完全密封的空間，而後，轟然自爆。

一名天仙的體內，本就蘊涵著難以想象的仙元，自爆開來，後果不堪設想。當初靈吉菩薩炸裂了九州龍脈，就是其中的典型。

不過還好，與靈吉自爆時不同，白骨精自爆的時候，翠雲山上有太多太多的神聖。以東華帝君和觀世音為首，眾人合力，將爆炸產生的力量送到了一個小千位面之中。

然後，那小千位面就被徹底碾壓了一遍，天翻地覆，生機全無。

「簌……」當餘波散盡時，一道流光卷著芭蕉扇疾速飛出，撞進了猴子的懷中。

「那個是……白骨精的殘魂？」一名仙人自語說道。

「看，那流光潰散了！」

「魂飛魄散了啊！」有老仙王嘆息說道：「她用最後的力量將芭蕉扇送到了猴子手中……看來，她對猴子也不一定就真的那麼絕情。這是拿命來換取了對方的安生。」

聽著老仙王的述說，不少人心中凄凄。猴子心中卻布滿了憤怒。

雖說是早知道，白骨尚有一滴精血存在，能夠召喚散落在天地間的殘魂，藉此重生。可是重生之後的白骨，恐怕要迎來此生最虛弱的時刻。

甚至，受到難以想象的創傷。畢竟，這一次連神魂都炸裂了。

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過於激動的情緒，猴子抬目望向那小千世界。

他要確認一下，牛魔王有沒有死。如果沒有，就補上一刀，送其歸西。

「阿彌陀佛。」

伴隨著一道淺淺的佛號，一名身披霞光袈裟的老僧撕裂虛空而來，氣息鎮壓方圓萬里，瞬間奪了所有人的顏色。

哪怕是東華帝君，在沒有刻意放出自己的儀威前，在老僧面前亦是暗淡無光。

「老棺材板……你怎麼來了？」東華聲音冷冽。

「燃燈拜見聖人。」老僧沒有理會他的詢問，對著少婦人觀世音合十雙手。

「古佛安好。」觀世音認真回禮說道。

東華帝君冷笑，張手間召喚出一柄紫光閃耀的君主之劍，當空劈斬向老和尚：「沒有人能夠忽視朕的聲音，裝腔作勢終究要付出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