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這一席話,忽然對著他輕輕笑了笑,那一抹笑容中,竟是有著說不出的凄楚和失落。
陸紹遠不由得愣在了那裡,是什麼地方弄錯了?還是,還是……這個女人事到如今,仍在欲擒故縱,或者還想暗中翻出什麼浪來?
「我真後悔……」她忽然低低的開口,然後,一步一步從他的身旁走過。
陸紹遠不自禁的轉過身看著她的背影。
她走的很慢,在門口的時候,步子就停了下來。
他的呼吸一下子停滯了,房間里安靜的很,他竟然聽到自己的心臟跳動的聲音。
「我真後悔……我曾經那麼的,喜歡你……」簡然低低說著,她的聲音有些痛苦的嘶啞。
聽在耳中,就像是一把鈍鈍的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切割著人的心房。
陸紹遠只覺雙腿似有千斤重,他想要上前去攔住她,好好問一個清楚,自尊心卻又在作祟,從來都是他陸紹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都是他是遊戲的主宰!
憑什麼現在,要他為了一個小丫頭,就亂了心防!
他死死的捏著拳,只覺胸口裡似有什麼東西在膨脹著,逼迫的他幾乎站立不穩。
簡然緩緩的拉開門,滿心都是苦澀,她只覺得心上像是壓著一座沉重的大山,要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陸紹遠一字一句說的那些刺心的話,那些要她快要崩潰的絕情的冷漠的言語,此刻還在她的耳畔來回的回蕩。
她只覺得耳膜刺痛,似乎快要痛的裂開了,她難過的好想痛苦的大哭出聲,好想就不管不顧的將她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發泄出來……
可是事到如今,她竟是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辦公室的門倏然打開,走廊里呼嘯的寒風霎時就涌了進來,北風就像是刀子一樣劃過她的臉頰,她卻覺得這痛楚比心上的傷口好受太多。
腳步在跨出去的那一刻,停頓了一秒鐘,然後,她蒼白的臉上漸漸有凄涼的神色悄然的瀰漫,而唇邊卻有小小的笑花綻放,然後,眼底的淚珠兒,卻是倏然的晶瑩滑落……
簡然一步一步的離開,寒風將她的短髮吹的亂蓬蓬的,她卻麻木的懶得去管。
眼睛也哭成紅腫的了,走廊里燈火明亮,有來上晚自修的學生迎面走來看到她,都吃驚的不住回頭。
簡然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十分的狼狽,嘴唇上被他咬破的地方,痛的揪心,伸出手指輕輕的觸了一下,指腹上卻還是沾上了鮮血。
簡然就茫然的在樓梯口站定,她想要從包包里那張紙巾擦一下。
手指摸索了半天,卻沒有找到自己的包。
頭腦里一片亂七八糟,就像是糊滿了漿糊一樣,她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才想起剛才發生的那一切,才想起她的包和課本都忘在了辦公室里。
回去,是絕不可能了,等到明天吧,明天讓小佩幫她拿出來。
她胡亂的想著,就一步一步的下樓去,下腹的疼痛早已要她麻木了,鮮血雖然流的沒有方才那麼多,卻還是時不時突然的湧出一股……
每當感覺那暖流湧出,簡然就感覺好似自己的生命也隨著那鮮血淌出了體外……
她扶著冰冷的欄杆,挪動幾乎僵硬的雙腿。
出了教學樓,這才發現,天竟然已經黑了。
冬天的夜總是來的很早,簡然站在廊下,怔怔的看著遠處橘色的路燈下那飛舞的如萬千飛蚊的雪花。
雪下的越來越大了,將這天地之間的一切骯髒都掩了去,遠遠的,看到有一對情侶打鬧著走近。
歡快的笑聲就像是銀鈴一般響徹在耳邊,簡然看著看著,竟是目光微微的有些痴了。
她想到自己剛答應做李思洋女朋友那一年,那也是個冬天,她和李思洋走在一起,也是這般的幸福吧。
第一次戀愛,第一次拉手,第一次輕輕的被他摟在懷中,第一次,有一個清秀的男生,將吻印在她的額上。
他曾發誓一輩子愛她,對她好,她也曾默默的想,這輩子就做他的新娘,可是,造化弄人。
而今,這一年一年的雪是一樣的,這一年一年的景也是相似的。
可是這一年一年不停來了散了的情侶,卻早已不再是當年的那一對。
那一張張甜蜜的笑臉,那一個一個青春的容顏,是在記憶中永遠的定格,還是在殘酷的現實中,一點一點的蒼老?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
簡然一個人怔然的走向漫天的大雪之中。
短髮被狂風卷的飛舞起來,不停的拍打在她的臉上,竟是這樣的痛。
她走的那麼慢,這天地之間那麼大,但卻孤零零的只有她一個。
去年這時,她還有可以牽住手一起走的人,而今年冬天……
簡然感覺眼淚都被凍的乾涸了,凝固在了臉上,她失去清白乾凈的身子,她不後悔,為了媽媽,為了可以繼續念書,她一點都不後悔。
只是,丟了的心,怎麼找回來?傷了的心,誰又來幫她彌補一下?
還有那個只在她身體內存活了兩個多月的小小孩子,她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存在,卻已經永遠的失去了他。
她以後還會有孩子,可能會有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可是,再也沒有一個孩子,是最初的這一個了。
他是獨一無二的,是她心中,永遠永遠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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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的風肆意的湧入溫暖入春的房間,陸紹遠站在那裡,直到她的身影孤零零的消失,直到她的腳步聲也聽不到了。
他卻還是不能動,就好似有人,將他的雙腳給定格在了那裡一樣,辦公室里的燈光,把他的身影拉長。
偶爾從門外走過時,會有人好奇的回頭看他,陸紹遠卻是動也不動,高大的身型就像是矗立的雕塑。
來來回回,走走散散,漸漸的,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不知就這樣站了多久,耳邊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陸紹遠只覺整顆心都被提了起來,他飛快的抬起頭……卻看到那個接替他的年輕女班導,有些惶恐,又有些羞澀的站在門口,正小心翼翼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