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知我知嗎?」
「姜慕生也知道。」
「那……」
「他不敢說出去。」
「蕭叔叔……為什麼?」
女孩兒臉上的笑容消退乾淨了,她立在那裡,穿著他的白色襯衫,露出細長優美的脖頸和精緻的鎖骨。
玲瓏起伏的身段,要他又想起那一夜在他座駕中的混亂旖旎。
蕭庭月手指移到襯衫扣子處,解開了兩粒。
喉結滑動,他眸光沉了下來:「我不喜歡麻煩,所以我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太太,你身陷水深火熱,也正好需要人拉你一把,姜星爾,我們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蕭叔叔……你喜歡我嗎?」
星爾緩緩上前一步,隔著一張桌子,她靜靜的看著他。
蕭庭月眸光越發沉寂了幾分:「姜星爾,我是一個成年人,我不喜歡這種小孩子才會在乎的問題。」
「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一丁點喜歡我?」
星爾卻固執的追問。
她的五臟六腑都在疼,疼的像是要撕裂了,像是誰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肺,要將那些器官硬生生的扯出體外去。
她緩緩抬起手來,按在自己的心口處。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有感情,有自己的思想,她的血不是冷的,她存活著,也不是只有算計和錦衣玉食就可以。
如果他給她的這一份所謂的婚姻里,連丁點的情感和溫暖都沒有。
她又何必接受呢?
「姜星爾,這樣幼稚的問題,我不想再聽到你問第二次。」蕭庭月緩緩站起身來,他肅目看著她:「我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不是簡單的非黑即白,說實話姜星爾,你這樣的女孩子我從來都不喜歡,可有時候,大約是造化弄人,也許是你骨子裡某一種東西,正好
與我投契,要我眼睜睜瞧著你被人糟踐,我也做不到……」
「足夠了。」
星爾忽然笑了,她抬起臉,眼睛彎起來,笑意漾在眼角眉梢,臉龐上細細密密的每一處。
「蕭庭月,這就夠了,我簽字!」
他蹙眉,有些不解的看著這個女孩兒。
他明明說的是他不喜歡她,可她卻看起來這麼高興的樣子。
算了,他其實早該知道,姜星爾不是一直都這般瘋瘋癲癲的么,不,不是瘋瘋癲癲,她心裡的彎彎繞,可比尋常人多的數不清。
星爾簽了字,與她的性子不同,她寫了一手極其雅緻的簪花小楷。
外婆曾說過,盛若蘭當年的一手好字遠近聞名,她打小就臨摹盛若蘭的字,如今早已寫的像模像樣。
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比肩立在一起,看著就讓人心裡愉悅。
星爾放下筆,眼底的笑意依舊瀲灧。
蕭庭月將協約書拿過來,沒有再多看,直接放進了抽屜中。
「後續的一應事宜我都會安排妥當,你有什麼想法,也都可以提出來。」
她畢竟才十八歲,還是要繼續念書的好。
星爾垂眸,想到自小到大外婆叮囑她的那些話,終是下定了決心。
「我想繼續念書,我媽當年是蓉城的高考狀元,我雖然比不得她那樣聰慧,但也不想墮了她的名聲,我想回去復讀一年,明年繼續參加高考。」
「隨你。」
「我不想繼續住在姜家……」
「我不方便露面,不過我會讓姜慕生出面解決這些事。」
星爾微微點頭。
「還有別的事嗎?」
「蕭庭月……」
「嗯?」
「如果我想見你的時候,我可以來找你嗎?」
蕭庭月望著面前的女孩兒,眉宇深沉。
「蕭庭月……今晚你陪陪我好不好?」
星爾繞過桌子,緩緩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來,她伏下身子趴在他的膝上:「我是你的太太不是么,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可我也是你的人了……」
「姜星爾……你還真是厚顏無恥。」
「厚顏無恥嗎?」如果厚顏無恥可以得償所願,她不介意背上這個惡名。
「我看,我得在我這棟宅子外豎個牌子……」
星爾從他膝上抬起臉來:「什麼牌子?」
「姜星爾與惡犬,一概不許入內!」
星爾癟癟嘴:「你怎麼能拿我和惡犬相提並論啊,惡犬能讓你快樂,能讓你舒服嗎?」
蕭庭月拎著她小細胳膊就要將她拉開,星爾卻揚起臉在他唇上印下了一個輕輕的吻:「蕭庭月,真的,謝謝你……」
他看著她輕盈站起身,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書房。
他知曉她素來都是個很難纏的人,怕是又在玩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可她當真出去了,沒有回頭。
嘴唇上還有她親吻后留下的淡淡氣息,房間里好似還有她說話時清脆明媚的聲調。
蕭庭月點了一支煙,青白色的煙霧緩緩的升騰在半空,他的臉容,卻是越發的模糊不清了。
……
醫院,急診科。
兩個醫生和姜慕生圍在儀器跟前,心電圖上的起伏越來越微弱,只是,自始至終都沒有變成一道直線。
姜心安靠在輪椅上,臉色虛弱蒼白,秦冉心疼的握著女兒的手,不斷輕聲安撫。
不是說這個車禍傷者傷的太重馬上要咽氣了嗎,而且他還自願簽署了捐贈器官的捐贈書,怎麼都拖了一天一夜了,醫生還不將他的健康腎臟取出移植到她的身體里?
門外,小小瘦弱的女孩兒靠牆角坐著,不過十三四歲模樣的山裡孩子,從小與哥哥相依為命,如今出了這樣大的事,她整個人完全都懵了。
「他還有心跳……」
「能搶救回來嗎?」
「如果不遺餘力搶救,獲許還有一絲希望……」
還有……一絲希望?
女孩子忽然站了起來,撲到急診室門口哭著大喊:「醫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秦冉對人使了個眼色,很快有人把女孩子拉走了。
「傷者傷情太重,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關掉呼吸機,撤掉所有儀器……」
「馬上準備器官摘除手術。」
「安安,你聽到了嗎?你有救了……這一次,你真的有救了!」
秦冉激動無比的緊緊攥著女兒的手,姜心安蒼白的唇角溢出掩不住的笑意,姜慕生低聲對醫生說著什麼。沒有人注意到,那被撤除了呼吸機的男孩,心跳漸漸的變作了一條直線,而他自始至終緊閉的雙眸中,緩緩的溢出了一顆冰涼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