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顏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客廳裡面電視機還開著，鬧鬧小小的腦袋從沙發上露出個毛茸茸的頭頂，坐著一動不動的，像個打坐的小和尚。

「還不去睡覺啊。」葉歡顏走上前，將穿著凱蒂貓睡衣的粉色鬧鬧攬到懷裡，「看什麼電視劇呢？」

「黑客帝國。」

順著他的目光，葉歡顏抬頭看了一眼，滿屏的肅穆緊張畫風。

她扯了扯嘴角，「小孩子還是應該多看看富有童趣的東西，」

說罷，她拿了茶几上的遙控器換到動漫卡通頻道，換了個寵物動漫，然後抱著茶几上的零食袋子，遞到鬧鬧面前，「吃嗎？」

「不吃，我刷牙了。」

「哦。」

葉歡顏自己一個人咔哧咔哧的吃了一大袋薯片，對著電視上跑來跑去的粉兔子咯咯笑個不停。

懷裡的鬧鬧面無表情的盯著電視畫面，十分無趣的打了個呵欠，「好無聊。」

「新版的灰姑娘，不好看么？」

「不好看。」

「那我給你換箇舊版的，經典版就是經典版，你很有眼光。」

鬧鬧扯了扯嘴角，最後還是忍住反駁自己親媽的想法。

不管老版還是新版還是經典版，他都不喜歡。

只有相信童話故事的人才會喜歡這些東西，他並不相信。

看完一整部經典版灰姑娘之後，葉歡顏終於吃完第三包薯片，也終於發現兒子窩在自己懷裡睡著了。

她小心翼翼的在他鼻頭上點了點，然後將他抱起，送到卧室裡面，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將他摟在自己的懷裡入睡，

「媽咪……」

「怎麼啦，媽咪在呢。」

「你喜歡那個男人嘛？」

聞言，葉歡顏心中咯噔一下，低頭朝著懷裡望去。

鬧鬧睡眼惺忪的望著她，一副疑惑的神情，「他明明對你不好，為什麼還要回來找他？」

葉歡顏皺了皺眉，「舅舅告訴你的？還是乾媽？」

陵寒對她不好的事情，知道的最清楚的大概就是顧司年和季筱月兩個人了，這麼多年顧司年也沒少在鬧鬧面前說陵寒不好，鬧鬧很少在她面前提到自己的父親，而此刻，他似乎已經知道了陵寒和他的關係一樣。

「不是。」他搖了搖頭，「舅舅和乾媽都沒說過，我想聽媽咪說。」

葉歡顏眼神一滯，怔怔的望著自己的兒子。

這麼多年，她從未主動在自己兒子面前提過他的父親，她不說不代表不在意自己沒能給兒子一個完整的家，舅舅和外公外婆對鬧鬧再好，那也不是父母的愛。

他智力上異於常人，行為上偶爾的怪誕都讓她覺得抱歉，甚至於一度在懷疑是不是因為缺少父愛所以才養成他這麼一個少年老成的性子。

一年前在佛洛倫州，他剛去託兒所的時候，顧司年怕她不放心，所以特意調了整個託兒所的監控錄像給她，每天在醫院實時搜索到鬧鬧在做什麼，學了什麼，跟小朋友相處的好不好。

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託兒所裡面要舉辦親子活動，給小朋友的泥塑做一個展覽會，鬧鬧的泥塑是一個寵物飛盤，做的很漂亮，老師在小朋友中間叮囑他們要回家告訴爸爸媽媽第二天來參加展覽會。

別的小孩子都很高興的點頭答應，只有鬧鬧，問老師，「我沒有爸爸，讓我舅舅來可以嗎？」

他似乎是真的不在意有沒有父親這樣的事情，可沒有父親對他造成的影響卻很重大，比如那天之後，託兒所的老師會多給他幾個小餅乾，又比如別的小朋友會主動把自己的積木送給他，更有甚者會幫他完成他的課內作業。

看起來好像是友好的關懷，可是換一個角度又何嘗不是同情心的憐憫。

鬧鬧只在託兒所裡面待了一個月，後來親手推倒了別的小朋友幫他完成的積木作業之後，顧司年把他從託兒所帶走，那之後換了兩個託兒所，他就不再提自己沒有父親的事情了。

說不在意，或許也是真的不在意，可是沒有父親對一個孩子而言，怎麼可能沒有影響。

葉歡顏有些愧疚，親了親鬧鬧的額頭，小聲道，「他其實沒有舅舅跟你說的那麼壞，而且我也覺得，你需要爸爸。」

「是為了我？」鬧鬧皺了皺眉，「為了我，所以你才離開外公外婆還有舅舅，要回來找他？」

「也不全都是，媽咪知道你很聰明，跟別的小朋友不太一樣，但是你可能還不太明白大人之間的感情，小孩子喜歡一個人大多數情況下是因為這個人對你好，對你來說這樣的人就像是媽咪，像是舅舅，還有外公外婆，甚至是平時很照顧你的金克絲阿姨或者託兒所的丹尼斯老師……」

「……」

「可是等你長大以後，你就會發現，你會不可自拔的去喜歡一個並沒有怎麼對你好的人，僅僅是因為你被他吸引，或許是他的外貌長得好看，或許是他正義善良，這個人或許在別人眼中沒那麼好，但是在你眼裡，他真的很好，失去他對你而言甚至是致命的打擊，那個時候你會發現愛一個人是不求回報的。」

鬧鬧的眼中的疑惑更重，「一個對你不好的人，你怎麼會喜歡他？」

「這只是一個比喻，事實上，你覺得他對我不好，其實他對我挺好的，從媽咪剛認識他開始到後來大學畢業，中間六年多，他對我很好。」

「……」

「鬧鬧，你是真的很不喜歡他嗎？」

就是這樣的好，讓她感激了這麼多年，不管他怎麼誤會她，她都可以原諒。

許久，鬧鬧翻了個身，窩在葉歡顏的懷裡，聲音有些悶。

「我喜不喜歡他有什麼關係，媽咪你喜歡就好了，媽咪你不要因為我才去找他，這個理由我不喜歡，我可以沒有爸爸，但我不可以沒有媽咪。」

「我想你會喜歡他的。」

窗外月色皎潔，失眠的人相隔不遠，煙灰缸里塞滿了煙頭。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劃破了一室的寂靜，陵寒掐滅了手中煙頭，丟進煙灰缸里，接了電話，

小董打來的，聲音有些沮喪，「陵總，盛安然那邊明確拒絕了續約。」

陵寒皺了皺眉，「理由呢？他們跟別的公司簽約了沒有？」

「沒有，我看盛安然經紀人那邊似乎也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好像這件事是盛安然本人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