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寒踏進東苑院落的時候,迎面而來的雪球正中他的腦門。
「啪」的一下炸開,雪花四濺。
他的臉色頓時僵化,朝著雪球飛來的方向看去。
迴廊的漆紅色木柱後面,葉歡顏正一臉詫異地看著他,今天還沒到初八,他怎麼回來了?
陵靂則是從對面雪堆後面冒出一個頭,驚呼了一聲,
「呀……」
「葉歡顏,你多大了?跟著小孩子鬧?」陵寒眉頭一皺。
「陵寒哥,不怪顏顏姐,是我們拉著她玩的。」
葉歡顏身側,柱子的陰影中又走出一道身影。
竟是陵。
陵寒這才注意到葉歡顏脖子上的男士圍巾,面色陡然一沉。
「鬧得滿院子走廊上都是雪,摔一跤磕了頭也是鬧著玩的?」
陵寒的歸來讓雪仗到此為止,正好張嬸到院落里來催著幾個人出去吃早餐,陵靂和陵雪一見情勢不妙,腳底下抹油,先跟著張嬸溜了。
院子里只剩下一臉不知所措的葉歡顏,身側跟著一個與她差不多高的陵,以及院落門口緩緩走進來的陵寒。
當然,還有躲在對面屋子裡看熱鬧的夫妻倆加一個小豆丁。
「你就不擔心你兒子被陵寒碾壓,自尊心受挫?」克里斯擔憂的看向窗外。
陵東鈺翹著二郎腿,一臉無所謂,
「你不讓他受點挫,他這青春期的躁動就無處安放了容易出事,他也十五歲了,沒打過架沒跟人起過爭執,什麼都讓著別人,連個癖好都沒有,我看著都覺得不像我兒子。」
聞言,克里斯翻了個白眼,
「你倒是癖好多,他抽煙難道不是跟你學的?」
「我抽煙是享受,他抽煙是發泄,不一樣。」
「你總有理。」
克里斯懶得搭理他,轉過身繼續看窗外的情形。
窗外對門,
陵寒走近,瞥了陵一眼,
「你先去吃飯。」
平日里陵寒是年紀最大說一不二的大表哥,不管他說什麼,弟弟妹妹絕無二話,哪怕是最頑劣的陵靂,也是被他一個眼神就嚇得噤若寒蟬。
陵脾氣好從小又乖巧,倒是從未被他訓斥過,
說起來,這倒是第一次被他用這樣的眼神注視,總讓他覺得帶著幾分輕蔑。
陵忽然來了脾氣,十分執著的擋在了葉歡顏的面前,
「陵寒哥,張嬸叫我們吃飯,一起去吧。」
「你先去,」
「我跟顏顏姐還有事情要說。」沒等陵寒的話說完,陵便打斷了,
陵寒的臉色微微一沉,
「你能有什麼事情要跟她說?」
「這是我跟顏顏姐的事情。」
說完這話,陵回頭看著葉歡顏,「姐,你昨晚說的話還算數吧?」
昨晚?
陵寒皺了皺眉,頗為警惕的盯著陵。
葉歡顏卻沒察覺到什麼異樣,遲疑著點了點頭,「嗯,算數,你怎麼突然,現在要說什麼嗎?」
「我有東西要給你,你跟我來。」
陵二話不說,拉著她的手腕就朝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葉歡顏……」
陵寒的聲音在她身後冷冷的響起。
他大清早趕回老宅,難道就是為了看她這副什麼都沒看出來,白痴的樣子嗎?
葉歡顏匆匆回頭看了他一眼,在被陵拉走之前急忙道,
「那個,你先去吃飯吧,陵可能找我說點事,我過會兒就去。」
看著葉歡顏的身影消失在陵的房門口,陵寒的臉都青了,啪的一下推開葉歡顏的房門,徑直走了進去。
對面屋裡。
克里斯苦惱道,「你真不管啊?」
「有什麼可管的?」
「顏顏可比陵整整大十一歲呢!」
「大十一歲算什麼?」陵東鈺將小豆丁放回沙發上,坐直了身子,
「不管大幾歲,就陵啊,是追不到顏顏的。」
「有這麼貶低自己兒子的么?」克里斯忽然有些不滿,
「那你到底是希望陵追得到還是追不到啊……」
「我當然是……」
克里斯話音未落,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怎麼想的了。
陵東鈺緩緩吐出四個字,「杞人憂天。」
陵從行李箱里掏出一個做工精緻的旋轉木馬八音盒遞給葉歡顏,
「這個送給你。」
葉歡顏眼前一亮,「新年禮物啊!」
陵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算是吧。」
「你要跟我說的,就這件事啊?」
「昂,還有。」
「還有?」
葉歡顏疑惑地抬起頭。
陵那張臉跟陵東鈺長得七分相似,剩下的三分,在眉眼上遺傳了他母親克里斯,深邃的混血雙瞳,儘管是十五歲的少年,卻不比同齡人稚嫩,除了身高還沒到發育的時候之外,已然是一副翩然少年郎的模樣。
「我申請了提前進入大學修習,大學畢業的時候,你能不能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啊?」葉歡顏微微一愣,「畢業典禮?你爸媽不去么?」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
面對陵這副執著的樣子,葉歡顏遲疑了一下,
「要是不忙的話,應該可以的。」
「一年之內,我會修完所有課業。」
聞言,葉歡顏掐著手指頭算了一下,面色一僵,
「你打算十六歲就大學畢業啊?真學霸啊?」
她忽然覺得有些自慚形穢,畢竟在學習這方面,自己作為一個姐姐,真的不是一個什麼好榜樣。
陵以為她不信,一鼓作氣,將行李箱翻了個底朝天,將自己這些年拿的證書獎狀全擺在了葉歡顏的面前,
「姐,你看,這是州游泳比賽的冠軍證書,這是辯論賽的,這是美術展,這是……」
學渣在學霸面前瑟瑟發抖的感覺,葉歡顏算是體驗了個徹底。
她忽然覺得陵並不是將自己找來做知心姐姐的。
他是來用智商碾壓自己以達到精神上自豪的!
「那個,陵,我有點餓,我先去吃飯了啊,你……你真厲害……真厲害,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葉歡顏這個走出陵房門的急切勁兒,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她一把關上自己的房門,
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卻在看見桌前那道身影的時候,身體又僵了僵。
「你怎麼,在這兒啊?」
「等你。」陵寒的臉上帶著幾分慍色,盯著她脖子上的圍巾,質問道,「你自己是沒有圍巾嗎?這麼喜歡用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