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下山，季筱月提著一個保溫桶出現在病房門口。

米色的大衣，灰色的圍巾將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一進門就帶來一陣寒風，一邊解開圍巾一邊站在床前跺腳，

「鬼天氣，昨天還說零上呢，下了一場雨就降了好幾度，凍死我了。」

「不是打車來的？」

「沒錢了，坐公交來的，昨天晚上給你辦入院花了我這個月所有的積蓄，等你出院趕緊還我，不然我真要吃糠咽菜了。」

「銀行卡在包里，你自己拿就是了。」

葉歡顏臉色蒼白，說話的聲音也十分虛弱。

「不逗你玩兒了，我哪有那麼多錢，昨天晚上就是從你包里拿的銀行卡，這麼多年密碼都不改，也就是我比較有良知，別人早把你錢卷跑了。」

季筱月搓了搓手擰開保溫桶，嘻嘻一笑，「不說這個了，給你帶了魚湯，趁熱喝。」

葉歡顏勉強笑了笑，就著季筱月的手喝了兩口湯。

「不是你自己做的吧？」

她喝下去之後，感受到小腹一陣溫熱，湯里淡淡的藥箱在病房裡散發。

「額……我領居家阿姨幫忙做的。」

季筱月把保溫桶塞到葉歡顏的手上，一臉心虛地避開她的目光，

「你自己喝啊……」

葉歡顏並未起疑，拿著勺子慢條斯理地喝著湯，這湯味道挺熟悉的，原本沒什麼食慾，喝了兩口倒是覺得還挺舒服的。

季筱月則是偏過頭從包里掏東西，腦子裡不可避免的浮現下班前那莫名其妙的一幕，

下班前陵寒的把她叫到辦公室，變戲法一樣拎了一個保溫桶出來，語氣十分生硬，讓她帶到醫院。

說實話她真的搞不懂陵寒在想什麼，就比如明明是好心想要示好，偏偏一臉冷淡的警告她不要告訴葉歡顏這湯是他準備的。

「為什麼，你不會在這湯里下毒了吧？」

季筱月一個沒忍住，暴露了內心的吐槽。

陵寒冷淡的瞥了她一眼，語氣有些陰沉，

「如果你希望她喝下去儘快康復，並且希望她不要顧念跟我之間有什麼自以為是的舊情，老老實實從歡娛集團離職，就不要說。」

也是陵寒的這句話讓她忍住了沒說。

手裡剛掏出那兩份引薦信，季筱月打量著葉歡顏的臉色還不錯，便拿了出來，「顏顏，我有一個好消息要跟你說。」

「嗯，你說吧。」

「『風尚』雜誌社你知道的對吧，之前我們在念大學的時候整個藝術院的學生擠破了腦袋都想進去的那個。」

「嗯，知道，去年開始跟我們公司有合作，每年都會定期給公司藝人拍一期集體封面，去年年初的時候，盛安然……盛安然上了他們的封面。」

提到盛安然的時候，葉歡顏的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有些嫌惡，明顯的有一絲隱忍之意浮現在臉上。

季筱月這會兒沒心思從她的話里聽出什麼不對勁的意味，她滿腦子都想著怎麼把這個一心一意只對陵寒痴情的女人勸到主動離職跟她一起奔向更好的未來。

「現在有個機會啊，我們倆一起去風尚工作，你覺得怎麼樣？」

她說的漫不經心，葉歡顏也並未當真，喝下一口魚湯，淡淡道，「什麼怎麼樣，我又不是沒有工作。」

「如果你沒有了呢？」季筱月忽然正經起來，「你別忘了，出遊計劃沒辦法按照公司要求完成，陵寒是要我們倆離職的，軍令狀都立下來了，萬一不成功呢？」

葉歡顏微微一愣，狐疑地看向季筱月，「你到底想說什麼？」

突然提到風尚，突然說離職的事情，突然這麼旁敲側擊。

季筱月皺了皺眉，拿出手裡的兩張引薦信，

「這個是風尚的推薦信，我們倆拿著這個直接風尚找他們主編，就可以直接入職，職位年薪都跟在歡娛一樣，而且還能做我們喜歡的事情，你想想看，那些包包，香水，鞋子……每天就跟這些打交道，多少女人夢寐以求……」

「小月……」葉歡顏忽然把裝著魚湯的保溫桶重重的放在桌面上，臉色僵硬，「這引薦信從哪兒來的？」

「……」

「為什麼要走？」

「顏顏，」季筱月見她臉色不好，趕忙解釋道，「換個地方重新開始不好嗎？」

「小月，我們還沒有失敗啊，還沒到最後期限，你怎麼知道我們沒辦法完成？」她著急的語氣就好像是遭到了背叛一樣，

「你是不是在關奈那邊受了挫？沒關係她那邊我去說就行。」

季筱月看著她這副樣子，眉頭皺得更深，

「是陵寒給我的。」

她打斷了葉歡顏嘴裡那些還有希望的藍圖前景，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最後一絲期待。

是陵寒讓我們走，不是我要我們走，再多的努力都沒有用，上司並不賞識你，甚至於說厭惡你，希望你早點離開，這與你的能力無關，只跟你這個人有關。

葉歡顏，你懂了嗎？

那句話背後的潛台詞都在季筱月的臉上，她眼中有一絲憐憫，這樣的憐憫讓葉歡顏漸漸心涼，她的臉上那因為急促而瞬間有了起色的血氣一點點消失，怔怔的望著季筱月，眼神暗淡無光。

「顏顏，換個地方重新開始，雖然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跟以前也大同小異，這大半年你都過得什麼日子，你還要作踐自己多久，你欠他的嗎？」

你欠他的嗎？葉歡顏？

她緩緩低下頭，手指觸碰到桌面上的引薦信，聲音有些哽咽，「小月，我好像真的是欠他的。」

季筱月驚呼了一聲，眼睜睜看著那封引薦信在葉歡顏的手中撕成碎片，灑落在雪白的床單上，好像許多紛飛的蝴蝶一樣，失去生命，紛紛墜落。

「你幹什麼？」

她拽住她的手，卻已經來不及。

「小月，『風尚』是你喜歡的地方，想去你就去吧，我去不了。」

「你還想著他？你還喜歡他？你瘋了？」

季筱月的臉上帶著慍怒與不敢置信，幾乎要被自己這個不爭氣的閨蜜被氣的腦袋炸裂。

「就當我是瘋了吧我要出院。」

「哎，你幹什麼？」

「時間不多，我要去找那些客戶和藝人談談。」

「談你妹啊，你現在的身體能出去嗎？」季筱月扶著額頭一臉的無語，

「葉歡顏你給我坐下，我還有一個消息要不要聽？關於公司出遊計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