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仍然盤膝坐在一根粗壯的樹榦上,雙眼輕閉,剛才亦不知是否為錯覺,但從那一縷氣息當中,他仿似察覺到了一絲冰冷的殺意。
「蕭仙子,好巧。」
當那一道人影出現時,蕭塵睜開了眼睛,只見不遠之處,枝葉掩映下,那裡已經多了一道人影,衣袂飄飄,不是別人,正是蕭夢兒。
這裡只有兩人,蕭塵自然不會再戲稱她什麼「夢兒」。
「蕭兄一人在此?」
蕭夢兒慢慢走了過來,但見她步伐緩慢而沉穩,神色之間,也像是隱藏著一股深深的戒備。
不知如今她為何會這樣戒備蕭塵,而兩人的關係,自從當初黃泉谷一事後,始終似敵非敵,似友非友,微妙得很,連旁人都看不出來。
「莫非蕭仙子……還看見了其他人?」
蕭塵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了身來,蕭夢兒見他忽然起身,還把雙手往身後放了去,立即停了下來,臉上雖無變化,但眼神里的戒備卻是更加明顯了。
蕭塵看著她,仍是將雙手負在身後,淡淡道:「蕭仙子,怎麼了?」
「沒有……」
蕭夢兒這時才慢慢放下警惕之心,回想剛才,她分明已將氣息斂藏得那麼深了,就算是陳御風也未必能夠察覺到她靠近,而眼前這個人,卻是輕易洞察了她的氣息。
過了一會兒,又見她問道:「蕭兄的修為……莫非,已經參悟到那個境界了?」
「蕭仙子以為呢……」
說話時,蕭塵的眼神仍然沒有任何變化,縱然蕭夢兒觀察入微,此時想要從他神色間看出什麼來,也難如登天。
這一刻,兩人就這樣彼此對視著,臉上看上去,似乎都很風清雲淡,然實際上,蕭夢兒卻是極力想要知道蕭塵如今的修為,可偏偏卻絲毫也看不透,同樣,蕭塵也想看穿她現在的修為,奈何竟也絲毫看不透。
兩人此時的眼神目光,逐漸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風緩緩從二人中間吹過,也似帶著某種微妙的氣氛。
就在這時,樹枝又一陣劇烈搖晃,一股極強的靈力氣息,也迅速朝這附近籠罩了過來,兩人立即回過神來,即便修為再高,也絕不敢小視這天地之力,蕭夢兒道:「這裡不是說話之地,須找一處靈力穩定的地方。」
蕭塵也不再多言,立即展開輕功,往別處飛了去,蕭夢兒緊隨其後,只見周圍樹枝震蕩不休,滿天的樹葉紛紛揚揚落下,阻礙二人視線。
「那少年是你徒弟?」
蕭夢兒向他看了一眼,忽然問道。
「
怎麼?」
蕭塵並未去看她,也未回答,但這一刻,不知為何,腦海里想到的卻是師父,卻是紫宵峰。
紫宵峰,第一十八代弟子,蕭一塵……
「沒有,我隨便問問。」蕭夢兒回過頭來,一邊疾馳於枝葉之間,一邊又道:「他現在與靈兒在一起。」
「恩?」
蕭塵向她看了一眼,蕭夢兒回過頭,說道:「中午的時候,我和靈兒遭遇一股靈力流,與她分散了,之後她傳來靈訊,說是與那少年在一起。」
「恩。」
蕭塵微微點頭,不再多問了,想來是之前分開后,冷白狐遇上蕭靈兒了,現在這附近靈力太過混亂,想必玉箋已經無法傳遞靈訊了。
蕭夢兒道:「你放心吧,他和靈兒修為低,不會引來靈力流,暫時很安全,反倒是你我,每動一下,都可能引起靈力混亂,現在你我先合力上到樹梢部分再說。」
「可以。」
蕭塵雙手負在身後,腳下輕功卻是施展得流暢如意,完全不必御劍,也能夠一路直上,而若是御劍飛行,往往會引起靈力混亂,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天色愈晚,兩人就這樣一路而上,也一路提防著彼此,若遇靈力阻礙,則合作而上,好過一人硬闖。
而此時在下邊另外一處地方,只見兩道人影小心翼翼往上面走著,但周圍已經越來越黑,稍不留神,便會滑落下去,雖不至跌得粉身碎骨,但卻又要重新爬上來。
「靈兒,你當心一些。」
冷白狐小心翼翼護在蕭靈兒的身邊,蕭靈兒剛剛差些踩滑,此時搖了搖手:「沒,沒事,你小心一些才是,我可比你厲害呢。」
「嘿嘿……這,這……塵哥傳給我的吐納方法,其實也有用的啦!我再好好修鍊一下就可以了……」
冷白狐撓了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個少年,一個少女,二人天性單純,此時就像是好朋友一樣,卻不似蕭塵和蕭夢兒那樣,雖是合作,卻還要時時刻刻提防著彼此。
「也不知道姐姐和哥哥他們兩人現在到哪裡了,我的玉這會兒也傳不出靈力了,討厭……」
蕭靈兒噘著小嘴,一邊小聲說著,一邊又拿手擦了擦胸前佩戴著的玉墜,可裡面仍然沒有一絲靈力傳出,想來是這樹上靈力干擾太大了。
「塵哥嗎……」
冷白狐撓了撓頭,又朝上面望了望,說道:「塵哥跟蕭姐姐一定先上去了,他們比我們厲害,我們慢慢上去就好啦!」
「恩恩。」
聽他如此一說,蕭靈兒輕
輕點了點頭,模樣看上去甚是乖巧可愛,縱使樹上光線昏暗,冷白狐一時間也看得有些痴了,但絕非那些成年男子看見美女時一樣。
「冷白狐你怎麼了呀?」
蕭靈兒見他忽然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開口問道。
「啊,沒,沒……」
冷白狐這才回過神來,正覺有些失禮之時,肚子里卻又傳來「咕嚕」一聲,尤其是寧靜之下,更是聽得清清楚楚,使得他原本就有些微微發燙的臉頰,更是一下紅了大半。
蕭靈兒卻沒有取笑他,仍是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問道:「冷白狐,你餓了嗎?」
「啊……沒,沒有……」
冷白狐連忙搖手,不料話未說完,肚子里又響起「咕嚕」一聲,蕭靈兒噗嗤一笑,從袖子里摸出一枚紅紅的果子來,向他遞去:「給,這是我之前在下邊摘的。」
冷白狐愣了一下,訥訥地伸手去接,剛好觸碰到她的手指,只覺溫軟如玉,這一刻像是渾身被電打了一下,拿了果子,便連忙縮回了手。
過了一會兒,又見他道:「可是只有一個果子,你,你不餓嗎?」
「我嗎?」
蕭靈兒兩隻小手放在身後,一臉天真爛漫的樣子,輕輕笑道:「我當然不會餓啦!因為我是修仙之人嘛,跟你們凡人不同的啦!姐姐說過,我永遠不會生病,也不會餓,更不會老去,所以我也不知道,人們常說的生老病死到底是什麼……」
冷白狐痴痴地看著她,這一刻就像是看著一個小仙女一樣,腦海里只想到曾經在哪本書上讀過的一句話: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
原來這便是修仙么?
這一刻,他忽然嚮往起了修仙,也想像塵哥那樣,有著一身本領,可若是自己去修仙了,爹爹和娘親怎麼辦?
當爹爹和娘親老去之時,自己卻依然容顏未變,當身邊的人都一個個死去時,自己卻還活著……
這一剎那,他仿似明白了,那一晚蕭塵說過的話,世間人人俱思長生,可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該是多麼孤獨啊……
千百年後,若只剩自己一人,孑然飄零於世,那是……怎樣一種孤獨。
「你怎麼不吃啊?」蕭靈兒見他手裡捧著果子,整個人卻在發愣,小聲問道。
「啊,啊……」
冷白狐這才回過神來,怕少女看穿自己此時心中那些幼稚的想法,連忙咬了一口果子,入口只覺甘甜清涼,還帶著少女獨有的一縷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