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公子……怎麼了？」見到氣氛忽然有些凝固，秦憐小聲開口問道。

「無妨，再過兩日，若不出意外，姑娘體內的毒，就應該清除乾淨了……」蕭塵一邊說著，一邊往外面走了去：「晚點我再過來，這期間姑娘不要亂動。」

等他走後，秦憐才微微轉過頭，向外面望了一眼，心想他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他的身邊，怎會跟著那些奇怪的東西，剛剛他說的入不了輪迴……又是什麼意思？

也許他……只是與別人不太一樣吧，可是藏在他冰冷外表下的那顆心，又究竟是怎樣……

秦憐慢慢轉回頭來，按照蕭塵所言不再亂動，回想這幾日，對方替她施針，儘管隔著屏風和輕紗，可她畢竟一絲不沾地躺在床上，若說絲毫不緊張，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時至今日，她心中的緊張，已經逐漸減淡，此刻每每想到蕭塵，她腦海里只浮現出四個字：君子如蘭。

儘管他的外表始終是那樣冰冰冷冷，但這些天給她的感覺，卻一如空谷幽蘭，只是到現在，她連對方全名都不知道，只知他姓蕭，或許，便也如那谷中幽蘭一般神秘吧……

到下午時，她身上的銀針又已經逐漸泛黑了，只是相比起前幾日，今日那黑色毒素已經淺了許多，蕭塵依照時間回來，將銀針取走，並叮囑她好生休息后，方才離開。

第二日清晨，蕭塵正要去替秦憐施針之時，院子里忽然來了一人，卻是秦瑤，蕭塵想她一大早來自己這裡做什麼？

手裡還端著一碗不知是什麼粥的粥，不提食盒，卻雙手捧來，莫非……是來暗算自己？

「那，那個……」

秦瑤小心翼翼捧著粥碗，慢慢走了過來，說道：「秦嶺天氣寒冷，哥哥說感謝你那日救了我，和這些天替姐姐解毒，讓我……讓我特意給你送一碗蓮子粥來。」

蕭塵朝那碗里看了一眼，說道：「放我房間吧。」一邊說著，一邊卻往庭院外面走了去。

秦瑤愣了愣，叫住他道：「你不喝嗎？」

蕭塵停下了腳步，微微轉過頭：「我還要去替你姐姐解毒，這兩日沒事不要來擾我。」說罷，徑直往庭院外面去了。

秦瑤當場愣在了原地，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外面再也看不見蕭塵的身影了，她才回過神來，氣得重重一跺腳：「你，你……氣死我了！」

一邊說著，一邊只見她「咕嚕咕嚕」，自己仰著頭，把那碗粥喝得一滴不剩，完了還舔了舔舌頭，自言自語道：「雖然比起姐姐以前熬的粥是差了那麼一些，不過也挺好喝的嘛……氣死我了！」

說完，又只見她雙手叉腰，氣鼓鼓地看著蕭塵離去的方向，最後往庭院里瞅了瞅，索性將碗里裝了一碗涼水放在蕭塵的房間里，但到下午時又覺得不妥，便又偷偷回來，換上了一碗熱粥。

這日黃昏時，秦憐身上的毒已經解得差不多，銀針已不怎麼見黑，蕭塵一根根將針收好，說道：「明天我再替姑娘清除身上最後的餘毒，姑娘的毒，便算解了，只是姑娘被劇毒附骨三年之長，接下來的數月，仍需好生休養調理，方能完全恢復。」

「多，多謝蕭公子……」

秦憐小聲道了一句謝謝，隨後又想到，過了明天，等自己身上的毒清除完之後，他必然是要走了吧？問道：「蕭公子可是打算……離開了？」

「待將你身上的毒清除完全，我自是要離開了。」蕭塵淡淡說道。

「這，這樣么……」

不知為何，明知他要離開，但此時親耳聽見，秦憐心中仍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失落，並非別的什麼原因，而是這些天對方盡心儘力替她解毒，而她只能整日躺在床上，倘若能夠下榻，與他在莊上走走，送他離開，也好……

「姑娘好生歇息，我明日再來。」

蕭塵已將銀針全部收好，說完便往房間外面去了，秦憐又叫住了他：「蕭公子等等……」

「姑娘還有何事？」蕭塵停下了腳步，只聽後面傳來秦憐的細細之語：「那個……我還不知，蕭公子全名叫做什麼……」

「一塵。」

將這二字道出，蕭塵已往房間外面去了。

「一塵……」

秦憐自言自語念著這兩個字，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蕭塵早已不在院子里了，但沒過多久，屋外卻響起了秦瑤的聲音：「姐姐，你剛才念著什麼啊，對了，剛剛我看見那冰塊出去了，你身上的毒已經清除了嗎？我進來了哦……」

「啊？」

秦憐這才完全回過神來，忙道：「小妹等等……」

此時她身上寸縷未沾，雪白的身子在輕紗間若隱若現，儘管她與蕭塵清清白白，這些天對方絕無一絲無禮之舉，但若是讓這小丫頭看見了，多半要誤會什麼……

……

這一晚，秦嶺的月，似一把鋒利的彎鉤，掛在那寒冷的夜空上，蕭塵獨坐窗檯，這是他來秦嶺的第七天，明天是最後一天，待將秦憐身上的毒完全清除之後，他便要離開了。

可是接下來，他應當去何處？

當年追殺父親的十聖，皆已在四十多年前人間蒸發，背後的主使之人又是誰？絕不止是無天殿……

可是父親與母親，最終是在一個叫做「幻墟之丘」的地方完全失去音訊的，也即是他夢裡面一遍又一遍，反覆夢見的那個地方，那兩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拼了性命也要保護他……

「呃……」

忽然，蕭塵臉色一陣煞白，每每回憶夢境到此處，他腦中便是一陣劇烈疼痛，彷彿有人……在篡改著他的夢。

但是怎樣，也篡改不了，他夢裡面最後看見的那一道身影，那股強大到，令他在夢裡也無法呼吸的氣息，最後那人是太華子，無天殿三位太上真人之一，一個已經入聖之人……

「太華子……」

蕭塵緊緊捏著手指，驀然間，腦海里又回憶起那晚太陰司所說的話，無天殿那三個已經入聖的太上真人，在悟玄之時，同時看見了一個可怕的夢境，令三人當場心神俱亂，連修為都倒退了一個小境。

似乎那三人，在夢裡面看見了自己，與自己有關，所以接下來，無天殿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除去自己，如此一來，那三人看見的夢境，才怎樣也不會實現。

夢多由心生，但並非所有夢境，皆由心生，皆為虛幻。

古籍中曾有記載：夢境所在，名曰「寒照」，寒照是為夢之歸宿，亦為夢之始點，亦是夢與現實的交疊。

寒照乃是另一個世界，當在寒照中經歷的一切，或生或死，或愛或恨，醒來皆如大夢一場……

所以無天殿三個太上真人在夢境里所看見的，未必不是寒照界中，所真實發生的一切。

……

寒夜漫漫，如冰如霜，此時在靈墟境另外一座陰氣籠罩的山上，山上雖無冰雪覆蓋，卻比秦嶺更要陰寒了許多，那裡是鬼陰山，位處極陰之地，乃是太陰司的師父，鬼陰老祖所在。

「無常……」

山巔之上，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那人身上陰氣極重，乃是鬼陰老祖，鬼陰山震懾方圓數千里各門各派，連無天殿，也不敢來輕易招惹他，可見此人修為極高。

只是前些日的時候，他看上去還枯瘦如柴，彷彿一個行將就木之人，但是今日再看，他已是精神飽滿，壽元至少增加了三百年，想來是修為已經得以突破。

「唉……」

最後只見他長長一嘆，衣袖一拂，瞬間化作一道疾影，往外面去了，儘管他不想與蕭塵為敵，但是殷無常的魂魄，他一定要救回來。

……

註：寒照，是古異上本書中九界之一「寒照界」，因寒照乃是古異書中的一種獨特設定，且邏輯較為複雜，後期中本書會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