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命，暫時放在你的身上，本座他日，定會來取。」

只見蕭塵的眼神寒冷，這一刻，雲宗那幾十人都莫名感到背後一寒，下意識往旁邊移了移，不敢去直視他那如劍一般鋒利的眼神，這一刻，沒有人覺得他這句話是在說笑。

然而，卻見唐煜淡淡一笑，手中摺扇依舊輕搖輕晃：「我的命，此刻就在我的身上，蕭尊主不妨，現在就來取，何必再等他日。」

聽聞此言，白鸞等人皆是眼神一寒，手中的利刃，也似透出了陣陣殺人的寒意，一股殺氣，瞬間從她們手中的兵刃之中彌散了出去。

蕭塵卻不再去理會此人，轉身道：「走。」

一行人立刻往樹林外走了去，這一次，卻是無人敢再追殺上去，明月谷主一邊走，一邊回頭瞪了那唐煜一眼：「若非旁邊有你師父在，你今天死一百次都不夠。」

「呵……」

唐煜冷冷一笑，依然搖晃著摺扇，看著蕭塵的背影，淡淡道：「我聽說，當年若不是他師父，那他也早已死了一百次了吧？」

蕭塵依然不理會此人，唐煜再次冷冷一笑，又道：「哦對了，蕭尊主，不知那位姑娘傷勢如何？現在可是能夠下床走路了？經脈寸斷，功力盡失，我想，那一定很痛苦吧……」

這一刻，蕭塵終於停下了腳步，微微轉過頭，這一瞬間的眼神，有如深潭一般寒冷：「你會比她更加痛苦十倍。」

「是么？那我等著蕭尊主……」

唐煜冷冷一笑，摺扇一揮，望著蕭塵一行人漸漸遠去的背影，輕搖輕晃了起來。

而在那樹林後面的幾十個雲宗高手，此時都不明白，為何唐煜定要去激怒此人，唐太長老護得了他一時，卻終究護不了他一世啊。

今日他是惹上了無欲天的人，那將來若是又惹上了仙瓊派，恐怕東華仙君只須動動手指，便能頃刻間讓雲宗在古蜀除名。

「師父，他們走了。」

直至許久后，蕭塵一行人已經走得沒了蹤影，唐煜方才走過來，見師父還凝望著那邊方向不語，小聲開口提醒道。

「恩……」

唐青石微微頷首，這才慢慢收回目光，轉身向後邊的人看了一眼，說道：「你們先回去吧。」

「是……」

幾十人拱了拱手，不再多言，連同先前那三個老者在內，這時都往來時的方向去了，很快便已不見蹤影。

待四下里無人之後，唐青石才又慢慢轉過身來，而唐煜此時臉上卻有些不解，皺眉問道：「剛才師父為何不直接擊殺了那人，如此一來，也省得日後麻煩了，那人的修為遠不及師父，只是修鍊了那傳說里的天書，所以功力才比尋常之人深厚了許多，若是師父……」

「不……」

不等他繼續說下去，唐青石便搖頭打斷了，這一刻仍是望著蕭塵一行人離去的方向，回想之前那一幕，此時他的眼神里，仍然藏著一種「後生可畏」之色，對方能夠在功力上與他分庭抗禮，所憑藉的，就絕非只是那傳說里的天書。

「除非我的修為，再增兩個境界，否則要殺他，絕非易事一件……」

唐青石望著蕭塵一行人離去的方向，這一刻目光深遠且悠長，倘若剛才他能夠擊殺蕭塵的話，根本無須唐煜來提醒，他便是拼著損耗功力，也一定要將對方擊殺，以免後患，這樣一個人，對他而言，對整個雲宗而言，皆是可怕的存在。

可怕的絕不僅僅只是此人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一身修為，還有那一雙眼神，必要討回一切的眼神，著實令人心中不安。

他不禁想起很久前的一個傳說來，傳說在蜀中某處僻靜之地，有一座村莊，村裡的人多以打獵為生，某一天，男人們像往常一樣出去打獵，尋到一處狼窩，射殺了母狼和小狼，但公狼卻身負重傷逃走了。

獵人們沒有去追殺那頭公狼，漸漸也就忘了這件事，一年後，獵人們又一次帶著獵物回來時，卻驚恐地發現，村裡的老人小孩，都被一頭狼咬死了，那頭狼正滿是凶光的看著他們，正是一年前他們放走的，那頭身負重傷的孤狼。

此刻，唐青石回想起剛才蕭塵臨走時的那道眼神，就彷彿那孤狼的眼神，勢必要討回一切……

「連師父，也沒有把握擊殺此人么……」

而在一旁，唐煜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完全不知師父此時心中所想，只想著怎麼以師父的修為，連這樣一個人也殺不了……

「唐煜。」

這時，唐青石向他看了過來，臉上神色變得十分凝重，正色道：「往後你勿要再去招惹此人，這段時間，也盡量待在宗里，不要出來。」

「怎麼了？」

見師父此時一臉凝重的樣子，不像是在說笑，唐煜臉上的神色，亦是一下變得凝重了起來。

唐青石搖了搖頭，輕嘆了聲氣，說道：「近些年來，掌門師兄的行事，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有時候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尤其是這兩年……」

他說到此處，又嘆了聲氣，搖頭道：「明知這無欲天不好惹，我不知他這次，為何偏偏還要下令滅去整個埋劍谷，這次要不是我感應到你的幾個師弟出事了，匆忙趕出來，若讓那蕭一塵先殺到埋劍谷來，恐怕你們沒有一個能活……」

聽聞此言，唐煜更是深深皺起了眉，他不愛聽這些話，本來他的資質和修為，在同輩之中，也算是不錯了，可這蕭一塵一出來，他便像是成了螢火與皓月爭輝。

過了一會兒，才聽他道：「我倒是覺得掌門師伯沒有錯，要說為敵，也是他無欲天先與我們為敵，蜀中十八家，誰人不知厲家是聽我們雲宗之命行事，那蕭一塵卻來插手，蜀中的事，關他無欲天什麼事？何況……」

話到此處，唐煜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何況我聽外面傳聞，此人乃是當年那個蕭逐風之子，現在無天殿也要拿他，蕭家更是不會莫名其妙承認一個來路不明之人，既然如此，此人在靈墟境里便是沒有絲毫勢力，又有何可懼？而且當年掌門師伯連蕭逐風都追殺得，莫不是到了現在，還怕他一個……」

「住口！」

忽然之間，唐青石臉色大變，一聲驟喝，把唐煜也嚇了一跳，趕忙回過神來，望著神色大變的師父，一臉訥訥道：「師父，怎麼了……」

「你……你……」

只見唐青石左右四顧，這一刻臉上竟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慌張之色，彷彿是在害怕著什麼一樣。

唐煜從未見過師父此時這樣奇怪的神色，心中亦是有些惶惶恐恐，小聲問道：「師父到底怎麼了？難道當年那些事竟是真的，掌門追殺……」

「你給我閉嘴！」

唐青石仍是神色難定，連這一刻指向他的手，都在不斷地顫抖著，臉色也忽然變得煞白：「這些話，你是從何處聽來的？誰告訴你的……說！」

「我……」

唐煜被師父此時的模樣神態嚇著了，以往的時候，不論他做了什麼，師父都從來不會對他這般疾言厲色，這次究竟怎麼了……

「我在問你……你說是不說！」

唐青石手掌一抬，臉上神情變得更加嚴厲可怕了，唐煜嚇得不輕，忙道：「是，是那一次，師父讓我去掌門那裡拿取丹藥，我去的時候，殿上無人，便好奇往裡面去了，卻發現掌門正在後殿悟玄，我……我一時好奇，就，就窺視了掌門師伯的夢境……」

「你說什麼……」

聽聞此言，唐青石更是大驚，這些事情，自己竟然絲毫不知情，可是以師兄的修為，若在悟玄之時，被人窺視了夢境，他怎麼可能察覺不到，但這件事，他卻從未與自己說過，究竟怎麼回事，師兄他到底在做什麼……

猛然間，唐青石全身打了個激靈，立刻回過神來，瞪視著唐煜道：「我問你！這件事，你有沒有跟其他人說過？」

見到師父這等可怕模樣，唐煜知道自己一定是看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連忙搖頭：「沒，沒有……」

「最好如此……」

聽聞此言，唐青石才總算稍稍放下心來，看著他道：「你若是敢出去胡言亂語半句，便是為師，將來也保不了你……」

「是，弟子明白……」

唐煜心裡微微一顫，還好這件事他從未對人提起過，不知道竟如此嚴重，此時慢慢抬起頭來，小聲問道：「師父，難道掌門師伯，他當真是……」

「住口！此事不許再問！」

唐青石橫了他一眼，唐煜脖子一縮，不敢再繼續問下去了，過了一會兒，唐青石才又向他問道：「我問你，你在掌門師兄的夢境里，可是還看見了什麼？」

「我想想……」

唐煜低頭沉吟，過了一會兒，才忽然抬起頭來：「我想起了！我在掌門師伯的夢境里，還看見一個人……」

「還看見一個人？什麼人？」

唐青石剛剛放鬆的神色，這一刻，聽聞他說在掌門師兄夢境里看見一個人，立時又變得緊張了起來。

唐煜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當時我只匆匆看見一眼，那人披著一件黑色斗袍，全身都藏在黑袍之下，看不見臉……不過我感覺，此人的道法，非常高。」

「道法……非常高，黑袍……」

唐青石眉心一鎖，心想掌門師兄的夢境里，怎會出現這樣一個奇怪的神秘黑袍人？

這人會是誰？為何掌門師兄從未與自己提起過，道法非常高，靈墟境里，有哪些人道法非常高，誰的道法，又是最高……

過了許久，唐青石才慢慢回過神來，向唐煜看了一眼：「先跟我回去，這件事情，你不得與任何人說，聽清楚沒有？」

「弟，弟子明白……」

唐煜低著頭，雙手拿著摺扇，不敢多問，也不敢多言，片刻之後，師徒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樹林盡頭處。

……

暮色四合，蕭塵一行人正往無欲天回去，一路上蕭塵都沉默不語，似是在凝神思考著什麼，旁邊花未央和明月見狀，自然也不去打擾他。

過了一會兒，才見他停下腳步，望著前邊暮雲冉冉，說道：「未央，你發現這個雲宗……有什麼問題沒有？」

聞言，花未央也一下抬起了頭，她早就想說了，這個雲宗隱隱有些古怪，此時見他主動開口問起，便道：「你也發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