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青衣老者只感到呼吸一窒，瞬息間反應過來，一劍朝身後斬去，「砰」的一聲，面前卻只是亂石橫飛，蕭塵早已在數十丈開外。

「好快的速度……」

青衣老者再次感到一驚，這不可能，這小子給他的感覺，分明還尚未到洞真期，但這速度和反應，絕不該是合和期應有的……

「那你應該……感到恐懼。」

耳邊彷彿還回蕩著剛才那一句幽幽的話，這一剎那，青衣老者忍不住渾身一顫，臉色一下變得更加蒼白了。

即便是昔日他面對修為比自己高的人，他也未曾恐懼過，可為何此刻，面對一個修為境界分明比自己還低的人，竟是感到一絲莫名恐懼……

「本座，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遠處，蕭塵站在一根樹枝上，淡淡地道，神色間竟是從容自如，與青衣老者那緊張之色，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無非是速度快而已……」

青衣老者強自鎮定下來，再一瞬間攻了上去，這次他所動用，乃是一式掌法，所過之處，竟連虛空也似撕裂一般，地面一切，皆在瞬間化作齏粉。

滿天塵煙之中，只見他一掌朝蕭塵所在的地方打了去，掌出瞬間，頓時山崩地裂，那一掌打下去，百丈內的一切事物，皆化為粉碎！

洞真期強者出手，豈是等閑！

這一剎那，遠處山峰上觀戰的那些修者都感到背後一冷，這便是洞真期的強者嗎？這便是仙凡之隔嗎？

在他們看來，昔日墟天境便是他們可望不可即的境界，而如今看來，墟天境再強，也終究還只是凡境，當突破這一層仙凡桎梏，達到入聖前的四個階段，整個人便已是脫胎換骨，超凡入聖……

就像眼前這個人，他一掌之間，崩山裂地，即使墟天境再強，即使也能一掌崩山裂地，可二者若是相較起來，墟天境中，又有何人能夠抵擋住剛才這一擊？

這一刻，在場的無數人，對「聖」字更加嚮往了，若不能入聖，又何談成仙，若不能長生不死，又何談永世不滅……

煙塵瀰漫中，不少人都心有所悟，可這所悟，究竟乃是執念，還是真悟，無從去說。

此時此刻，青衣老者凝神戒備著四周，剛剛那一掌看似勢不可擋，但他心裡清楚，那一掌並未打中對方，對方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等煙塵逐漸散去的時候，只見他陡然轉身，一劍發出，那仙劍頓時青光籠罩，瞬化百丈劍芒，一劍向蕭塵斬了去。

「錚！」

一聲疾響，這一劍卻是十分精準，蕭塵並未躲過，雙掌抵住劍刃，整個人卻被這一劍震得不斷往後退去。

「好機會！」

青衣老者一瞬間反應過來，身如雲龍，剎那又至，雙掌之間凝起十層真氣，只為一招拿下眼前此人！

不料當他出掌之時，對方突然往後一仰，「咻咻咻！」但見三道血光一閃，便是三枚極其厲害的暗器射來。

此暗器非暗器，乃是極其厲害的法寶！青衣老者一瞬間便感受到這三枚血針里深藏的殺機，不敢硬抗，只得收回掌勢，往後一仰，避開三枚血針的攻擊。

就在這一瞬之間，蕭塵快速起身，掌起風雲變幻，層層黑霧陡然掩至，竟是一重重濃濃的死亡氣息，頓時瀰漫天地之間，再觀時，已盡數朝青衣老者罩去！

「不妙！」

青衣老者心下一驚，匆忙之間閃避不及，只得運起全身真元，一掌向前打去，「轟隆！」一聲巨響，山石崩裂，二人雙掌相抗，均感全身一震，各自往後飛了出去。

落到一座大石上面，青衣老者臉色兀自蒼白，回想剛才那濃濃死氣，此刻仍是心有餘悸。

而無欲天那邊，眾人亦是心神緊張，畢竟是一位洞真期的修者，豈是當真那麼容易對付的？

花未央剛有所行動，蕭塵立即向她傳去了一道神念：「未央，不要過來，如今我修為遲遲難以有所突破，今日與洞真期的修者一戰，或許能夠化開一二。」

花未央一聽，立時明白了幾分，只是心中仍存擔憂，不管怎樣，眼前這兩人畢竟修為境界在他之上，就算陸彥能夠拖住其一，但這青衣老者，也是實打實的洞真期修為，而他剛才為了一劍斬斷靈脈，本身就消耗過大，且又受了傷，此刻不過是在強撐而已。

儘管她知道，枯靈子今日也來了，以枯靈子的魂力，要對付這兩個洞真期的人，可謂輕而易舉。

只是枯靈子乃是四海八荒的人，今日來中嶽峰的，暗中未必沒有藏著四海八荒的人，倘若因此發現了枯靈子，只怕麻煩又會接踵而至，是故，今日枯靈子若能不出手，則盡量不要出手，以免暴露。

如今關於枯靈子的一切，花未央自然也已經知曉了，但此事知曉的人也並不多，她，蕭塵，沈婧，無非三人而已，枯靈子昔日那個師父幽冥魂主，為了那上古禁忌之術輪迴禁，必然不會輕易放棄，倘若讓此人知曉枯靈子在無欲天之後，只怕將會有麻煩……

「轟隆！」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巨響，只見西南方向突然煙塵大作，竟是那邊一座山頭崩碎了，卻是那紫衣老者與陸彥斗在一起。

相比起青衣老者，他則顯得吃力了許多，雖說青衣老者對付的人是蕭塵，但他要對付的卻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眼前這死魂，不生不滅，毫無痛感，沒有情感，出手可怕，豈止是恐怖二字能以形容。

青衣老者向他那邊看了一眼，眉頭一皺，心知此戰兇險，須當速戰速決，不再猶豫，全身真元一震，身上頓時光華流轉，一道道青芒升起，這一剎那，他的氣息竟是增強了無數。

遠處不少人皆感到心神一顫，屏息凝神的看著，這才是一個洞真期強者，應有的實力嗎？只見那方圓十幾丈內，狂風大作，連地上的石頭都圍繞著那青衣老者旋轉了起來。

「你很厲害，可也到此為止了……」

這一刻，青衣老者仿似變了一個人一樣，只見他眼神凌厲，與剛才那臉色煞白的緊張模樣完全不同了。

「錚！」

一聲疾響，遠處一道青芒飛來，卻是那把青色的仙劍，又一瞬間飛回了他手裡，這一刻，只見劍上青光大盛，透著一股極強的劍氣，令所有人感到窒息。

「喝啊！」

一聲震喝，青衣老者猛催全身真元，動如閃電雷霆，一瞬間朝蕭塵攻了去，速度太快，眾人視線難以跟上，只看見一道百丈青芒閃過，青衣老者便已瞬息間衝到了蕭塵面前。

這一剎那，便是無欲天的人也感到呼吸一窒，如此強力的一劍，尊上若不動用帝孤，如何硬接得下來？

就在所有人心顫之際，卻見蕭塵身形瞬動，一下從原地消失了，原來那並非他的本尊，只是一道虛影而已，正是凌仙步裡面的大乘之術「千影和光」。

「糟糕……」

等那青衣老者反應過來時，自知不妙，雙方鬥法，虛實難辨，可他卻因心急，一時陷入對方的「虛」當中。

此時不容細思，青衣老者只得瞬間運起真元，護住周身穴脈，然而即便如此，仍感到背上一陣疼痛傳來，疼痛之感瞬入四肢百骸，卻是背後遭蕭塵重重打了一掌。

「這……」

遠處不少人都感到一驚，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那青衣老者強忍背上疼痛，幸好他有真氣護體，否則這一掌之下，不死也要筋斷骨折。

站穩之後，只見他真元再催，身上華光籠罩，又一劍向蕭塵斬去，本來這次他以為對方再不可能是虛影，卻沒想到，他這一劍斬出的時候，仍然落在了對方的虛影之上。

「砰！」

不等他反應過來，胸口又挨了一掌，整個人踉蹌往後一倒，連手裡的劍，都差些脫手飛出。

「不可能！」

連中兩掌之後，只見青衣老者雙眼漸漸布起了血絲，頭髮也散亂著，體內真氣更是早已紊亂不堪，再無先前那種仙風道骨的姿態。

「我不信……再來！」

這一刻，青衣老者心神俱亂，竟不等內息調勻，便再次催動真元，又一劍斬出，然而屢攻不中，反倒是他自身受了不小創傷，嘴角一縷鮮血緩緩流了出來。

「師兄……」

另一邊，正與陸彥斗在一起的紫衣老者見師兄竟然受了傷，臉上不由得一驚，怎麼可能，那小子的修為境界，絕不會在師兄之上，為什麼……

遠處各門各派的人，此時也多露出了驚色，就在眾人瞠目結舌之時，只見那青衣老者的周圍，竟慢慢出現了「無數個」蕭塵。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每一個神態表情都不一樣，動作也不一樣，卻是讓人無法分辨出虛實來，彷彿每一個，都是本尊，都擁有著與本尊一樣的實力。

「是凌音的凌仙步！」

在場各派之中，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妙音仙子的凌仙步獨步天下，無人能破，這不是凌仙步裡面的招式是什麼！

「一塵他……」

玄青門那邊，眉間意臉上亦是一驚，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年下來，一塵竟將師妹的凌仙步，練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沒錯，這正是凌仙步裡面千影和光！

「哇……好多個師兄啊，這就是師父的凌仙步嗎？這麼厲害，唔……看來我也要好好修鍊才是了。」

若水站在千羽霓裳身邊，興奮得直拍手，而千羽霓裳此刻，卻一動不動看著那無數個蕭塵的身影，這一瞬間，彷彿進入了某種從未有過的玄妙之境。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原來……這便是和光同塵么。」

只見千羽霓裳緩緩閉上了眼睛，剛才蕭塵那一招一式，每一個動作，這一剎那，都彷彿印入了她的神海之中。（注①）

而其餘門派的人，此時此刻都早已驚呆了，難以想象，這便是妙音仙子的凌仙步！

那下邊，青衣老者已是臉色蒼白至極，即便他已臻入洞真期，但此刻竟無法看穿，周圍的蕭塵，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每一個都有著對方的氣息，一層層疊加在一起，竟是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我問你，太華子，是什麼人……」

就在這時，終於有一道蕭塵的身影冷冷開口了，那青衣老者臉色微微一變，以為這個便是蕭塵的本尊了，一劍斬出，「砰」的一聲，不料這一劍斬出，卻只是將對方腳下的石頭斬碎，那身影卻慢慢消散了。

青衣老者心神一顫，果不其然，就在他收劍之時，身上又被一道極強的指力點中，頓時令他一口鮮血湧出，整個人往旁邊側翻了出去，將那一路的石頭，撞得粉碎。

「我再問你，太華子……是什麼人。」

只見蕭塵眼神冰冷，雙手負在身後，緩緩向他走近，面對這樣一股威壓，青衣老者只感到渾身一顫，因為他根本分辨不出，眼前這個人，究竟是真是假，他不敢再貿然出手了……

「你……你……」

青衣老者強自按捺住心頭恐懼，顫顫巍巍道：「太上真人的名號，豈是由得你大呼小叫……」

「果然如此么……」

這一剎那，蕭塵的眼神，忽然變得寒冷了許多，自從當初在無雙城下，他遇見了關震，聽關震說了關於蕭逐風的事情后，他的心緒，便再也難以平靜下來。

一直到後來，他每每夢見，蕭逐風遭受追殺時那一天的場景，夢裡面，就像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一樣，那個叫做太華子的人，令他心生無比仇恨，為何，他會如此仇恨一個夢裡的人？

這個太華子，不是夢裡才有的人，而是無天殿的人……

……

注①：此處千羽霓裳悟出「和光同塵」，也即是《九界仙尊》中，千羽門第一百三十七代傳人「曉月」所懷的「和光同塵」的根源。

和光同塵，出自《道德經》第四章和第五十六章：「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