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有些驚訝,面面相覷。
唯獨杜若隱約有些察覺,她跟在謝氏身邊,往杜鶯住得地方而去。
路過清幽的竹林,很快就到了。
老夫人疼愛杜鶯,到得卧房的時候,都有些喘不過氣來,只見到心愛的孫女兒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她又是惱火的很,坐到她床邊道:「這唐崇太不像話了,竟然敢做這種事!」
杜鶯撲到她懷裡,微微抽泣,只目光與杜若對上時,她稍許的有些不自在。
不過杜若是不會做什麼的,她心地善良,知曉她的難處了。
倒是杜蓉已經在跳腳,剛才還羞怯的像個大家閨秀,現在恨不得捲起衣袖把唐崇打一頓,她質問道:「唐崇的人呢?我要去看看他怎麼敢在我們家放肆的,當這裡是什麼地方了。」她又問,「到底誰請得他來?」
杜綉手指握緊了。
能請唐崇的還有誰呢,只能是唐姨娘,他們姐弟經常要說說話的,畢竟唐姨娘除了父親就只有弟弟這個親人了。
沒有回應,老夫人也曉得定是唐姨娘請的,她面色沉了沉,她一直以為唐姨娘曉得做人,故而對她頗是寬容,見一見家人並沒有什麼,也不用事事回稟,結果就鬧出事情來。
唐崇到底是跑商的,沒有規矩。
她輕聲安慰杜鶯:「以後唐崇休想來杜家了。」
杜鶯忙搖頭:「祖母,不管怎麼說,他總是唐姨娘的弟弟,往常對我們也挺好的,今日可能是喝了酒,我本是要來上房看您,看大姐的,正巧遇到,好像他很高興,說唐老爺要做大官了,我就奇怪,唐老爺那麼大的年紀……」她頓了頓,好像沒有力氣再說,老夫人卻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唐老爺的話就是唐姨娘的父親了,都四十來歲的老舉人了,還能做大官?
又不是什麼很有才華的人,頂多做個不入流的罷。
她輕輕拍一拍杜鶯的背:「你本來身體就不好,還受到驚嚇,快些請個大夫看看。」
杜鶯弱聲道:「也不用的,祖母,我睡一晚上就好了,唐姨娘的弟弟,您也別重罰了。」她垂著頭,極是小心翼翼,「恐怕父親會不太高興。」
那真是誅心之言。
杜綉氣得身子一顫,這是要把姨娘都牽連在裡面,可她卻不敢光明正大的為唐姨娘說話,這就是庶女的難處了,嫡女可以假裝氣量大,什麼都能說,她卻要忍著,她想一想,朝身邊的銀杏使了個眼色。
銀杏便慢慢挪到門口,從院子里溜出去,徑直去了西跨院。
其實唐姨娘現在也知道了,她能在杜家那麼久,得杜雲岩的信任,自然是有她的眼線的,故而銀杏見到她時,她正在急得不知道怎麼辦,因為唐崇真的被抓了,關在柴房裡,恐怕這件事非得要杜雲岩出面了。
不過杜雲岩厭惡章家,曉得今日章家來送聘禮,竟然還借故不在。
她已經使人去找。
銀杏湊過來,輕聲道:「二姑娘也沒有辦法,所以讓奴婢過來一趟。」
「也不要她做什麼。」唐姨娘叮囑道,「我自有辦法,她千萬莫出頭。」她就這一個女兒,自然是極為寶貝的,哪裡捨得讓她替自己想辦法,到時候惹得老夫人討厭,那是得不償失,她道,「你也快些回去。」
銀杏點點頭,只臨走時又想起一件事:「唐老爺要做官了嗎?」
唐姨娘大吃一驚,詢問道:「你如何知道?」
「二姑娘說是唐大爺說得。」
這個弟弟怎麼這麼不知道分寸,唐姨娘擰緊了眉,這樁事還不知道能不能成了,弟弟竟然就這樣告訴杜鶯?她越想越是奇怪,恨不得去柴房當面去問唐崇,可聽說有四個婆子看著,根本也近不了身。
銀杏走了,唐姨娘見杜雲岩一直沒有出現,也不知道去哪裡鬼混了,她沒有辦法,只得親自去老夫人那裡求情。
老夫人這時已經回了上房,聽聞唐姨娘求見,她坐在交椅上,讓她進來。
天色已是有些暗了,燭火在屋裡微微搖曳,顯得老夫人的臉很是冷肅,唐姨娘心裡直打鼓,因為以往每回去上房,老夫人都是笑眯眯的,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到底杜鶯還說了什麼?她不太清楚,她走上去,跪下來行禮:「老夫人,今日是奴婢的弟弟衝撞了二姑娘,是他不對,奴婢也不敢為弟弟求情,只是希望能看他一眼,奴婢也好弄清楚來龍去脈,往後再不敢叫他胡來了。」
本應是求情,但一句都沒有提,反而代替唐崇認錯。
唐姨娘確實一直都很聰明,老夫人看著她,問道:「你今日請他到底是為什麼?」
「跟往前一樣,就是敘敘舊,問問父親的身體。」唐姨娘道,「也只喝了兩盅酒,弟弟他是跑商的,雖然平日里與人經常喝酒,可他說外面很危險,他是千杯不醉的,就怕途中被人騙了銀子。」
老夫人眉頭挑了挑:「你的意思,是鶯鶯污衊你弟弟了?」
「不不,二姑娘不可能做這種事情,實在是弟弟疏忽了,奴婢要是知道,定然不會讓他喝酒。」唐姨娘嘆口氣,「二姑娘好不容易身體好一些,難得出來趟,就被弟弟打攪了興緻。」
這樣碰到是有些巧,老夫人沉吟片刻,又問唐姨娘:「你父親要做官了?做什麼官?」
唐姨娘手心裡就有些冷,她直覺這個問題是最難答的,可她不來說,只怕老夫人會想得更多,還不如她自己來解釋。她暗地裡深吸了一口氣道:「奴婢只是聽父親零星提起一點兒,太子殿下不是要建集賢館嗎?父親好歹也是個舉人,恐是因此能得到青睞,所以弟弟才會那麼高興……」
她極是冷靜,還把太子抬了出來,老夫人手指碰到茶盅,一下就把它推在地上碎裂到了。她怒喝道:「集賢館的事情你當我不知?還在把人耍著玩呢!你父親什麼人,誰不知道,哪裡還能做大官?集賢館是招攬俊才的,你父親稱得上?他要有這等本事,當年還能賣了你!你說,是不是老二因此事,才從中饋支取了銀子?你不說,我要查也很容易的很!」
到底是當家多年的了,老夫人一下就把兩件事聯繫在一起,唐姨娘臉色灰敗,她的腿也開始軟了,背脊也好似要挺不起來,但這事兒她絕不能承認,她眼淚流下來,抽泣道:「老夫人,奴婢不知您在說什麼,奴婢從來沒有讓老爺取過什麼銀子啊!」
那是杜雲岩私自為她的了?
他竟然還給一個姨娘的父親捐官?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她又想到廣南的事情,杜鶯那天身上穿得料子定也是杜雲岩從唐崇那裡弄得,這是不是也是因為唐姨娘?她倒是厲害了,還管起姑娘的事情來。
「把人拉下去。」老夫人指著唐姨娘道,「關起來!」
唐姨娘嚇得面無人色:「老夫人,奴婢到底犯了什麼錯?您要這樣對奴婢?老夫人……」
老夫人冷冷看著。
杜綉聽說這件事,急得晚膳都沒有吃,知道杜雲岩回來了,急匆匆就跑去他那裡,焦急道:「爹爹,姨娘,還有小舅都被祖母抓了,您怎麼現在才回來啊?您快去救救他們!」
杜雲岩吃了一驚,問道:「為什麼事兒?」
「還不是二姐,二姐說小舅喝醉酒衝撞她,祖母很是生氣,後來姨娘去見祖母,也被關了。」
杜雲岩便連忙去老夫人那裡。
老夫人正當在慢條斯理的用膳,見到他來,就曉得是為姨娘,她在心裡冷笑,這兒子正妻不管,輪到吳姨娘,唐姨娘,他跑得比什麼時候都快,她絲毫不理會,仍是吃著飯。
見這架勢,杜雲岩又不太敢開口。
一直等到老夫人用完,他才說道:「唐崇的事情我曉得了,但是唐姨娘又怎麼了?她為她弟弟求個情,您不想放人也罷了,怎麼也把人關起來?別人都要當我們這裡是衙門了,唐崇可不是我們家的奴婢!」
「便不是,他在我們家大吵大鬧,還不是一樣要送到官府!」老夫人挑眉道,「至於唐姨娘,你心裡有數。」她擦一擦嘴,「你支了一百兩銀子用去哪裡了?是不是請了吏部的官員吃飯?」
杜雲岩臉色一變。
「你是有出息了,劉家的事情不見你出力,你要給唐姨娘的父親弄個官職,你是要把劉家放在什麼地方?她唐姨娘是正室嗎?」老夫人一拍桌子,「往後他們唐家的人再不準入府,還有唐老爺的事情,也不准你再碰,不然你試試看!」
被老夫人說得臉色發紅,可杜雲岩覺得一早答應過唐姨娘,他也不好反悔,他輕聲道:「娘,唐家的人做官就好比我們家多一條路,怎麼說都是親戚,唐姨娘可是生下綉繡的啊……」
他真是死不悔改,所以兩個姨娘才被他寵得越來越不像話,吳姨娘便不說了,而今唐姨娘的野心也實在離譜,敢妄想成為官宦之家了!老夫人一把耳光就扇了上去:「你真的無法無天了!妻是妻,妾是妾,你怎麼就不能學學你大哥?你給我出去,往後你休想再用家裡一個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