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一直沒離開，眯著眼起身跟在他後面走出去，「股東之間的第一頓飯，你得跟我吃吧？」

陸墨沉旁若無人，對千夜那句話，沒有理會也沒有拒絕。

他身形凜冽地朝電梯走過去，經過總裁辦，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下秘書的桌面，女秘書立刻意會，打電話給司機安排車。

總裁專用電梯與職工電梯同時開門。

陸墨沉腳步一頓，沒有進總裁專用電梯，反而是進了職工電梯。

千夜雙手抄著胸，本來是肆肆勾起的唇角，微微一頓。

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坐總裁專用電梯？因為知道她會跟進去？

職工電梯里也沒有人，就他們兩個。

電梯壁明亮如鏡，照著他們，男的俊美成熟高大無比，女的凌冷美艷氣質決然。

千夜盯著瞧了一陣，轉頭看沒有表情的男人，沙啞嫵媚的笑，「你自己看看，我們多配啊，身高身形氣質顏值。」

陸墨沉盯著電梯數字，薄唇緊抿，黑眸里一絲情緒也沒有。

一直到一樓，他也沒說話。

越是這樣，千夜越是盯著他，心頭微盪。

很多年以前，他若不是這樣沉默寡言孤高絕冷，她也不會盯上他。

……

司機把卡宴停泊在地下車庫，陸墨沉上車。

千夜從另一側也上了後座。

司機是陸總面前的老人，此時偷瞥了眼後座的冷艷女子，有些猶豫，「陸總，這位？……」

「你們陸總以前的女人，就算我好看也不要多看我，是很危險的。」千夜閉著眼睛坐在那裡，嘴角笑容。

司機打了個冷戰，看向蹙眉朝向車窗外冷酷不語的男人，知道是默許了的。

「陸總，還是去您經常吃的那家嗎？」

「張總李總幾個，是在那裡嗎？」

「是的，開完股東大會，我就載他們去了。」

「嗯，開車。」

再無別話，車廂里氣壓沉沉，司機覺得壓力極大。

餐廳就在市中心CBD高樓里，這是附近公司的精英們都喜歡光顧的地方，環境好，說話小聲，便於談事。

陸墨沉的固定餐位在五樓，但今天被股東們佔了。

他上去和他們說了幾句，餐廳經理重新安排座位，在一樓大廳。

陸墨沉下樓靠窗而坐。

才入座，對面千夜也坐下來。

他擰眉，直視，「你去五樓。」

「一群肥頭大耳的，我坐在那裡幹什麼，好看嗎？還是你比較好看。」千夜手撐著桌面，兀自拿起菜譜。

「我看見你，我吃不下去。」陸墨沉冷淡道。

千夜眼梢一抬，盯著他，眼底一道冷光的煩躁，轉而又媚冷笑了，「你是不知道你越冷酷我越喜歡還是故意欲擒故縱？我上車你沒有把我踢下去，難道就是好心載我？時隔多年的一頓飯，吃了就吃了，哪那麼多嫌棄？」

她舔唇，看著他，「從早晨的股東大會結束到現在，我沒看透你什麼意思？就這樣接受了我新股東的身份，還是另有什麼盤算？對我的處置，有沒有？」

陸墨沉冷意瀟瀟的抿著兩片薄唇，那眼底就是一片深海，什麼也看不清楚。

就連千夜這種銳利的，也看不清楚。

她知道和他靠近，很危險，可是他態度不明，玩這種男人的深沉，她偏偏吃這套，到底是好像吊住了她。

她這種人，最擅長也最愛玩的，就是危險。

陸墨沉搶過菜譜，點了幾道經常吃的。

坐的位置是可吸煙區域，他點了根煙，身形爾雅卓絕，不說話時就是一道迷人風景。

千夜摸了摸衣服的口袋，她不習慣帶包，不是正常的女人。

她沒有摸到煙，桌子底下踢了踢他，「抽的什麼牌子，可以給我一支嗎？」

陸墨沉充耳不聞，冷漠的挪開腿。

千夜譏誚的眯起眼，「你是不打算理我到什麼時候？」

「……」

菜很快上來了。

千夜低頭一看，「西芹百合，素炒藕干，清真鱸魚，翡翠排骨，玉米羹……沒有我愛吃的。」

陸墨沉優雅的夾菜。

「別說你不記得我愛吃什麼了，我們以前都愛吃雞蛋羹，部隊里一個月能吃三次，兩次你要讓給我……waiter！這裡點兩盅雞蛋羹。」

「我不要。」陸墨沉冷冷開腔，朝waiter說的。

只是話沒說完，他的視線忽而一定，像是沒看清楚，他斂眸，鎖著眉頭朝對面看過去。

緊接著男人俊冷的面孔都變了，微微定住。

千夜瞬間敏銳感知，側頭看過去。

中間一排隔道，對面的卡座也十分清晰，靠近門口。

那一桌的人顯然剛進來，有說有笑，三男兩女，其中一道纖細柔冷的身影，提著包走在最前面，站在桌旁安排座位。

她剛剛嘴裡帶著笑說的話是，「梁先生夫婦，請坐在這裡，李醫生你去點菜……」

只不過也沒說完，就被對面靠窗的位置，戛然而止。

雲卿本來是和李醫生一同請病患夫婦吃飯，就著對方方便，餐廳定在CBD這裡。

她忙她的小事業，儘管心思不定工作要照常，原以為只是吃個午飯。

沒想到在這裡巧遇兩三天沒見面也沒通電話的男人。

她一想，這一塊離盛世大廈近，估計是他外出用餐的地點。

用餐就用餐，但他對面坐著的女人？

也許是女人天生的直覺，她幾乎從進門就看見了，也看清楚了，一張冷冷又漂亮的臉。

是他的前女友，千夜。

她不知道是怎麼走進來的，只覺得那一刻心臟好像一下被冷水潑了。

因為她看到千夜在桌子底下，碰他的腿。

她也聽到，千夜帶著點嬌嗔的意思問他，打算不理她到什麼時候？說他們以前都愛吃雞蛋羹。

雲卿想起來，十四說老陸最討厭雞蛋羹。

她定格住了，站在那裡與他的視線對上，他的眼睛里很多內容，但最先看到的，雲卿知道那是慌亂。

她的視線，儘力保持著平穩，在千夜看過來的同時，雲卿連臉上那絲不可置信的受傷，也立馬收了起來。

她只有眼底深處晃動著，兩片嘴唇相互壓了壓。

陸墨沉緊盯著對面的女人，盯著她瑩白似玉的臉上的表情，有種從心裡走過冷汗的感覺，心臟竟像是被捶打了一下，有種悶窒。

他的五官緊繃冷厲，薄唇動了動，想說什麼。

雲卿卻撇開一雙烏黑的眸，朝那對夫婦說話，清了清的嗓音仍是平和，「要喝點什麼，我去拿？」

「雲醫生客氣了，我要椰汁，給我老公王老吉吧。」

「好的。」雲卿放下包，離開座位時突然說，「我好像碰到熟人，順便也去打個招呼，二位稍等。」

「哦，好的呀！」梁夫人笑。

總台在門口的位置，雲卿去點了飲品，讓服務員送過去。

她低眸平靜，又買了一罐功能性提神熱飲，轉過身朝隔道的另一邊走過去。

那個靠窗的座位，雲卿知道千夜一直回頭盯著自己看，並且目光里的冷誚玩味與肆意嘲弄，越來越濃。

雲卿踩著鞋，走的很穩，身軀筆直朝他們走了過去。

她的每一步，都踏在了陸墨沉的心上。

他的眉頭越來越沉，既想迴避，又擔心，盯著她越來越近了，如果她來發脾氣，他也接受，只是到底場合不方便……

雲卿已走到了桌子的中間，回頭看著千夜，她站著，視線是居高臨下。

她什麼也沒問，靠近陸墨沉那一側，放下那罐熱飲，在陸墨沉非常驚訝之餘，雲卿低頭親了親他的鬢角，笑道，「巧了在這碰上。」

當著千夜的面，那個動作不做作，也不突兀，再自然不過的戀人見面的親昵。

她臉上都是笑意，溫柔，關懷，語氣也很平常，「我要是早知道你來這裡吃午飯，就在家裡帶點湯來了，你最近沒怎麼休息，記得把這灌熱飲喝了，金銀花和甘草薄荷，降火又提神。菜品還行，多虧你不愛吃辣，雞蛋羹不要吃，這種天容易上火。」

陸墨沉的眼底徐徐流動著一些什麼。

抬頭看她柔和的臉，她是在對他笑，沒有任何假裝。

他有些愣愣的，冷硬的五官柔和一絲，點頭時目光很深，「嗯，聽你的。」

「那我就專心陪客戶吃飯了。你也陪——客戶吃飯吧。這位是，」雲卿這才轉頭，慢條不紊的，微笑了下，「最近的女客戶嗎？」

陸墨沉發覺額頭上有薄汗，凌厲點頭，「客戶。」

千夜聽到陸墨沉這句話，瞳孔一冷。原先再饒有興緻的神情，也不由的冷凍。

他們這是一唱一和？

這個女人是什麼意思？明知道她是誰，心理諮詢室還過過招，現在假裝不認識她？

是沒把她放在眼裡？自動自發把她貶成什麼女客戶？

看到她和陸墨沉同桌吃飯，一點不高興也沒有？千夜才不信！

可雲卿就是沒有一點不高興，從頭到腳落落大方，又握了握陸墨沉的手，玩笑道，「既然撞上你了，那我那桌的單就你買了，陸總。」

「可以，吃飯去吧。」陸墨沉緊了緊她的手，才鬆開。

雲卿再也沒有多看千夜一眼，平靜離開，並不多想似的。

陸墨沉卻盯著她的背影，能察覺出來，纖細的背影透著冷。

她只是，面上給足了他面子，顧忌周到也沒讓千夜佔到便宜，可心裡怎麼想的，只有她知道。

他在心裡微嘆口氣。

再吃也是味同嚼蠟，她在那邊倒談笑自如。

吃到末尾，進來了一個老總，和陸墨沉來打招呼，千夜起身去衛生間。

陸墨沉和老總談著，時不時注意雲卿的那桌，不知什麼時候回頭，雲卿不在了。

陸墨沉下意識的，壓了眸子，千夜也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