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顧北宸這句閱讀理解似的總結,余薇安總算是摸清楚了一點套路。
「顧北宸,你是在誇你自己嗎?」余薇安唇角微勾,笑意瞬間就壓彎了眼睛,「剛才你是靠著學緬甸人的當地土話才逃過一劫的,所以,你就是那隻偷吃大米的老鼠?而剛才那些人就是被你嚇跑的貓?」
顧北宸臉上的笑意漸濃,看到余薇安的笑容,他的心都跟著雀躍起來,要知道,這兩天的時間裡,余薇安從來都沒有這樣笑過。
他看得出來,她的笑,是發自內心的,不帶一絲敷衍。
「我不是老鼠啊,我本身就是一隻威武雄壯的忠犬,全球限量,僅此一枚,怎麼樣,有沒有興趣收了我呀?」
顧北宸臉上掛著嘚瑟的笑意,要不是他的臉色仍然是一層蒙著紙一樣的慘白,完全看不出來他在三個小時之前剛剛中過槍。
余薇安抿了抿乾癟蒼白的唇瓣,也不去接他的話,自顧自地轉移了話題,「顧三少,你還是快想想,我們接下來去哪裡比較好。」
湄公河流域的周圍山多林密,他們身上又沒有多餘的導航裝備,很容易就會在其中迷失方向。
要想以最短的時間回到安全的國境線以內,最好的方式,還是走水路--當然,他們兩個人身上都有傷,要靠游的可不成。
「當務之急,我還是得去搞一條船來。」顧北宸咂咂嘴,好看的眉心微蹙著,看起來有些煩躁,但是眼底卻絲毫不見焦灼。
反而看起來很是享受。
沒錯,顧北宸的內心確實是很享受。
他很享受這種和身邊這個女人獨處的感覺,哪怕兩個人此時此刻是處於這樣的境地,顧北宸仍然感到非常享受。
這裡沒有別人,沒有人會提醒他,他內心深處越來越強烈的那種情感,是否違背親情和道義。
「搞一條船啊……說得怎麼像掰一個樹枝那麼簡單似的呢。」余薇安努努嘴,感覺離開這裡的希望,好像很渺茫的樣子啊……
她眯了眯那雙黑亮的貓瞳,看了眼身邊的男人,目光在他肩頭的傷口處流連了片刻,心裡不免有些擔憂。
草草地處理了一下,連一點休息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一直奔波操勞,也不知道他的傷口能不能好好地恢復。
顧北宸卻完全體會不到余薇安的擔心。
「掰一個樹枝……」顧北宸輕聲呢喃地重複了一句余薇安剛才說過的話,「哎?要不我給你做個木筏吧,你敢不敢坐?」
余薇安:「……」
當然,最終這個木筏必須是沒做成,因為手邊實在是沒有趁手的工具,更是因為顧北宸有了更適合的選擇。
船。
竟然真叫他們找到了一條船!
「我不會划船--」
「你會划船嗎--」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最終又無奈地相視一笑。
顧北宸在岸邊發現了一艘古舊的小船,就連船里的船槳都已經長出了一層綠綠的苔蘚,可見是已經被人遺棄了很久了。
余薇安抿著唇,暗暗下了決心,目光堅定地看向顧北宸,說道,「我試試吧。」
「恩?」顧北宸一愣。
「我能行。」余薇安使勁點兒地點點頭,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更相信自己一些一樣,「你肩上有傷,我能划,你放心。」
顧北宸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音來--沒辦法,實在是余薇安那副目光炯炯的小模樣實在是太有趣。
「你劃得動么?」顧北宸抬手颳了一下余薇安的小鼻子。
因為長途跋涉已經顯得髒兮兮的,再加上臉上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痕,看起來狼狽又糟糕,哪裡還有平時半分白皙乾淨的模樣?
可是偏偏,顧北宸就覺得喜歡。
越來越喜歡。
「就不說你這小胳膊小腿兒的,能不能掄得動那麼重的船槳,就說我這麼大個人坐在那艘船上,看它那副年久失修的樣子,說不定走到哪兒就能給我漏下去。」
余薇安垂下頭,唇角彎起,強壓著笑意。
「行了,我們再找找,」顧北宸看似輕鬆地笑道,「說不定下一回,我能給你找到一艘加93號汽油的摩托艇呢,那可就妥了。」
余薇安橫了他一眼,「盡在那兒胡說八道。」
然後便不由分說地拉著他上船,就是剛才那艘長滿了綠苔蘚的小船。
「也不知道你究竟是金子做的,還是銀子做的,還想著把船壓漏了?」余薇安輕哼一聲,「你就老老實實地坐著吧,不就是划船么,有什麼學不會的?」
余薇安這個人,平時乖順的時候是什麼都好說,可要是一旦倔強起來,那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顧北宸現在肩上收了槍傷,余薇安很清楚,如果不能及時得到更徹底的處理,他的情況會很危險。
他們不能再把任何的時間浪費在那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找船?在這種地方,能找到一塊木板都算是上天的恩賜了,更何況還是這樣一艘完整的小船。
「可是我是水銀做的呀。」顧北宸不怕死地嘿嘿一笑,「水銀密度也很大,說不好就把這脆生生的小木船給壓斷了,你說要是那樣的話,可要怎麼辦才好?」
余薇安:「……」她怎麼以前沒發現顧北宸竟然還有這麼貧嘴的時候?
「你要是真的能把船壓塌了,我就背你回去,這樣總行了吧?!」余薇安沒好氣地說道,然後自己也跳上了小木船,將清洗過的船槳固定好,之後便有模有樣地開始划。
「嘩啦」--一聲,余薇安手裡一劃,非但沒有將船划動半分,反而還將手裡的船槳給划脫了……
余薇安有些尷尬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看了一會兒后便覺得更是尷尬,直接跳下船去水裡撈。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跳進去,就被顧北宸一把拉住了胳膊。
「等等。」還沒等余薇安反應過來,顧北宸就先行跳進了河裡,將船槳撈出來丟回到船上。
然後顧北宸便推著船往河中心走。
沒錯,船一直還停在岸邊,幾乎就是擱淺的狀態……
對上顧北宸似笑非笑的眼神,余薇安羞愧地頓時低下了頭。
「要不我就這麼牽著你走吧。」顧北宸突發奇想地說道,回頭看向余薇安時,因為正好迎上了夕陽的方向,過度燦爛的陽光讓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而就在他微眯的模糊的視線里,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身狼藉,滿面塵土的小女人簡直美得要發光。
「余薇安,你覺得顧南宸長得帥嗎?」
「啊?」余薇安一愣,腦子一瞬間像是短路了一樣,竟然真的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顧北宸牽著船頭捆著錨的麻繩,一步一步後退,帶著整隻小船一點一點地動起來。
而船上,還蹲著一個認真思考的小女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顧北宸都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仍然沒有從余薇安的口中得到任何答案。
「喂,這麼簡單的問題,為什麼要想那麼久?」顧北宸皺皺眉,不高興地努了努嘴,「說實話,薇薇,你是不是已經忘了顧南宸長什麼樣子了?」
「沒關係,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覺得我夠不夠帥?嗯哼?」顧北宸朝她拋了個媚眼,結果便被她無情地無視了。
「真是不巧,我比較喜歡可愛型的,就像小奶包那樣,乖巧又聽話的。」似乎是有所察覺,余薇安對顧北宸跑出來的問題,總是會下意識地迴避。
「那真是巧了,我就是喜歡不喜歡我的。」顧北宸這樣說。
……
雲水市,陸宅。
文斯徹站在書房門口,恭敬地敲了三聲門,門裡卻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老師。」文斯徹又低聲喚了一聲。
仍然是沒有任何動靜。
但是文斯徹卻也不惱,他知道陸彥丞老先生這個時候一定會在自己的實驗室里,只是每隔幾分鐘就敲一次門,沒敲兩次門之間,再出個聲兒。
也不知道這個過程重複了多少次,書房的這扇硃紅色的雕花刻紋的檀木門總算是打開了。
「老師。」文斯徹恭恭敬敬地朝老先生點了點頭。
陸彥丞老先生倒是沒想著要給他開口的機會,直說到,「我知道你今天來是想要幹什麼。」
文斯徹苦笑一聲,自己這點心思,又怎麼瞞得過老師呢?
「老師,我只是想知道,她現在人在哪裡,是否安全?」文斯徹眉心微蹙,面上看起來仍然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可是事實上,沒有人會知道,文斯徹揣在兜里那兩隻手,抖成了什麼樣子。
文斯徹有些害怕,他很害怕會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什麼有關余薇安的壞消息。
「你不用太擔心,她……她會沒事的。」陸彥丞老先生這話,卻並不能讓文斯徹有多餘半分的欣慰。
「她會沒事的……什麼叫『她會沒事』?」文斯徹額角一抽,感覺又那一瞬間,好像有人他的手中搶走了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那她現在是有什麼事?她遇到了什麼麻煩了嗎?」文斯徹焦急地一次又一次地確認。
當然,陸彥丞並不會告訴他目前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