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卡薩奧尼·路易斯是一個很周到的人,他潛意識裡就會把小孩子保護得很好。
或許在卡薩奧尼·路易斯的眼裡,顧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四歲小孩,所以會時時護著他,又不會提防著他。
也因此而給了顧逍莫大的機會。
那雙黑亮的貓瞳滴溜溜地打著轉,那股機靈勁兒都被隱藏在他看似懵懂無知的偽裝下,實際上心裡則在留心聽著卡薩奧尼·路易斯和對方的視頻會議的記錄。
雖然……他還是一個字都聽不懂。
餘光看到小傢伙趴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指頭,卡薩奧尼·路易斯的碧色眸子中閃過一絲寵溺的暖意,不過很快便恢復如常。
他眸光冷肅地看著視訊畫面上的人,冷聲開口:「圖蘭特先生,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
痛,好痛……
余薇安掙扎著動一動,就感覺身上的每一個關節都咯吱咯吱地響,像是一個樂高玩具被拆散了重裝好又被拆散了一樣。
強忍著身上的劇痛,余薇安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困住了,根本就動彈不得。
眼前漆黑一片,依稀透著一片細碎的星星點點的亮光,當然,余薇安並不會天真地認為眼前是一片浩瀚星空。
細嫩敏感的眼瞼皮膚摩擦過粗糲的麻布料,余薇安已經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彷彿是一瞬間的事,之前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回了腦海里。
余薇安記得,自己是跟著當地警察的通勤車,去卡圖爾城北邊的一個小山村,去對兩個可能被泥石流沖塔掩埋的兩個小孩施救。
再後來……
再後來,那輛通勤車剛開進盤山公路上,就又來了一波泥石流一下子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沒有辦法,開車的那個警察只能使勁一打方向盤,讓他們不至於被捲入泥流之中,不過這樣做的後果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他們的通勤車仍然穿過山林衝下了陡坡。
「嘶……」余薇安感覺到自己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這裡的溫度悶熱,空氣不暢,以至於她根本沒辦法順暢的呼吸,甚至身上的汗都已經凝成汗珠流成一股。
而咸腥的汗水,一縷一縷流過每一寸肌膚的時候,帶起一陣令人顫慄的刺痛和顫抖。
多年學醫的余薇安已經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傷口絕對不少。
原本身上的疼痛痛到讓她整個大腦都無法正常運轉的地步,但是隨著疼痛的不斷襲來,余薇安自身的耐受力也在提高,漸漸整個人都放空麻木了。
她努力讓自己不被外界的紛擾所干擾,她努力讓自己的思緒變得清晰。
腦海里浮現起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場景。
她被人從水潭中撈出來,被人帶上了岸,被人蒙上了眼睛,被人拖著走……
余薇安死死地咬著唇,眼淚默默地流淌著,打濕了蒙眼睛的布條,滲過布條,又流進髮絲里。
當恐懼堆積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連哭都哭不出聲來,余薇安此時此刻,終於對這句話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這一瞬間,余薇安感覺自己眼前的那塊黑幕,就好像是電影院的那個大熒屏,走馬觀花一樣閃過了無數的畫面。
可是真的細想起來,余薇安又覺得,好像只是一片空白的虛無而已。
恍惚中,余薇安好像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就像那晚,顧南宸帶著她一路走下荒坡,一路走進那座小樓。
她沒想到,自己在這個時候,腦海里最清晰的影像,竟然是和那個男人有關……
顧北宸一路潛行,以他身經百戰的特種作戰的實戰經驗,想要避開這些四處巡邏的小嘍嘍簡直是易如反掌。
他順利地潛入到薩拉卡的巢穴,找到了那處在視頻中曾經看到過的水潭,也確確實實發現了那個水潭旁邊矗立的那座小竹寮。
而竹寮的周圍,還有三個面黃肌瘦眼神陰狠的中年男人在巡邏。
顧北宸感覺自己的心正抑制不住地狂跳。
近了……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軍人的直覺向來比較精準敏銳,顧北宸覺得自己甚至能夠感覺到余薇安的呼吸,就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
顧北宸深吸一口氣,直接一頭扎進了水面之下。
整個人屏息凝神,緩緩在水中遊動,幅度不大,動作卻不慢,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游到了竹寮的架子下。
其實此時的顧北宸並不知道,躺在竹床上的余薇安,此時也和他有著有同樣的感受。
似乎是因為眼睛被蒙上了的原因,當人失去了視覺之後,其他的感覺就會更加靈敏。
這個小空間里靜極了,余薇安甚至能夠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她忍不住想,會不會有人也能聽到她內心地呼救,將從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救出去呢?
「唔……」余薇安掙扎著動了動,感覺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膚好像刮到了什麼尖銳的東西,一瞬間尖銳的刺痛感劃破皮膚,帶來一陣涼涼的感覺。
余薇安很清楚,那是血液快速流失帶來的冷感。
「顧南宸……顧南宸……」她呢喃著出聲,似乎是在訴說著內心深處一個遙不可及的幻夢。
和著眼淚一起犯懶的,是她額頭上的傷口流的血。
當口鼻之間全都彌散著她最熟悉的腥甜的血液的味道時,余薇安終於忍不住了,哽咽著哭出了聲。
「你在哪裡……你在哪裡……」余薇安死死咬著唇,強自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可是在這寂靜的山林里,竹寮四處漏風的環境又絲毫不隔音,很快,守在外面巡邏的幾個人就聽到了竹寮里發出的聲音。
一個人先開了口,說道,「那個女的好像醒了,你去,打暈她,別讓她搞出聲音來。」
另一個人忙不迭地點了點頭,討好地問道,「老哥,老哥,你看……這個人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能不能,能不能……」
男人一臉猥瑣,即便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看到的人也能清楚地看懂他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之前先說話的那個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道,「行了,去吧,身上也沒個二兩肉,你也真不挑嘴。」
說這話時,還一臉嫌棄的表情。
猥瑣男人嘿嘿笑了兩聲,「老哥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小弟我不挑嘴,有就不錯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小的白色的粉包,一邊解著褲腰帶,一邊把粉包湊到鼻端猛地吸了兩下。
顧北宸正潛伏在水潭旁的蘆葦叢里,聽到岸上的聲音,哪裡還忍得住?!
當即抓准了使勁,手中的繩索往岸上一拋,直接就將那個吸著粉的猥瑣男人給拖下了水面,然後連呼救聲都沒有讓他發出,就直接捂住了他的口鼻將他悶死過去。
而岸上的人看到自己的同伴嗖地一聲就消失了,掉進水裡之後竟然連掙扎一下都沒有就直接消失了,忍不住心中大駭!
他哆哆嗦嗦地往水邊走了兩步,發現並沒有看見任何異樣,便又大膽地往水邊走了半步,此時此刻的他絕對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步之前那個人的後塵!
顧北宸如法炮製處理掉了第二個人,然後動作利落地從水面上乍起,直接飛身上了岸衝到第三個人的面前,將對方一刀斃命!
快速地處理掉那三個人的屍體,顧北宸立刻鑽進了那個竹寮——從第一眼在視頻畫面中見到就一直讓他心緒難安的地方!
然而一開門,顧北宸整個人就驚呆在了原地,那一瞬間,就連呼吸都好像忘記了該如何去做。
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眼前的場景太過刺眼。
躺在地上的小女人,被黑布蒙住了眼睛,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
而裸露在外的肌膚,甚至包括原本光潔白皙的額頭,此時都已經千瘡百孔,被鮮血浸染開,分不清哪裡是傷口,哪裡還是完好的肌膚。
小女人四肢纖細,身上裹著一件寬鬆得要命的白大褂,而這件白大褂,原本該是聖潔純凈的顏色,此時也都是已經破爛不堪,而且也被鮮血浸染成了刺眼的猩紅色。
顧北宸那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被針扎一樣疼,綿密的疼痛一波接一波地襲擊著他。
不過好在他還是足夠冷靜的,知道無論自己此時有多心疼有多不忍心,都要先將她帶離這裡才有後文!
於是顧北宸飛快地脫下身上的外套,雖然已經被潭水浸濕,但是也正因為被冰冷的潭水浸過,所以裹在余薇安的身上,能夠些許麻痹她此時身上的疼痛。
顧北宸將幾乎已經失去行動能力的小女人用衣服捆好,背在自己的身上,然後離開了竹寮。
不過這一次,因為身上還背著一個傷員的緣故,他捨棄了更便捷的水路,轉而隱入了茂盛的密林之中。
固然通過水路可以更快地離開這裡,但是暫且不說余薇安的身體現在能否承受得住水下的寒冷,就說她此時半昏迷的狀態,根本沒有辦法自主閉氣。
如果他們真的選擇了水路,那等待著他們的可能就會使薩拉卡的部下無情的機槍掃射,非把他們的腦袋給射成篩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