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宸的語氣十分嚴肅，那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兒里擠出來的，余薇安就算是再遲鈍也聽得出來他生氣了。

「唔，我……」余薇安怯怯地抬眼看他，結果就被顧南宸那簡直要凍死人的眼神給定住了，「很、很貴嗎……」

余薇安為難地眨了眨眼睛，哭喪著臉，深深地嘆了口氣，「早知道這個圈水這麼深，當初我肯定攔住小景不讓他往這方面發展，請個水軍都這麼貴，要是哪天淹死了可怎麼辦啊！」

顧南宸以手扶額，也不搭腔，擺擺手便讓服務生撤去了前菜，開始上了正餐。

「先吃飯，吃飽了我就告訴你究竟你說的那些水軍值多少錢。」

顧南宸將親手切好的一份牛排換到了余薇安面前目光沉沉地盯著她小口咀嚼一張一翕的粉唇，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之中便多了幾分掩藏至深的熱度。

余薇安並不知道，顧南宸快要被心頭那把火給燒起來了！

這一餐，顧南宸將余薇安喂的很飽。

眼看著小女人放下餐勺，吃飽喝足地打了個嗝兒，顧南宸一直輕抿地薄唇這才微微有了一絲上揚的弧度。

他從許小天那裡聽說，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女人已經快有半個月沒有好好吃過飯了。

眼看著天氣漸漸轉涼，半袖衣裳的外面都開始需要加一件薄外套了，可是這小女人多穿了一件衣服，沒見任何臃腫，反而比盛夏的時候還要瘦削一些。

就連那袖子看起來都有些空空蕩蕩的了。

顧南宸看得心疼，卻不妨這不省心的小祖宗連飯都不好好吃，所以但凡能逮著合適的機會，他總得將她按到餐桌前，好好地餵飽她一頓才行。

等到這一頓豐盛的午飯終於步入尾聲，余薇安抬手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了！

「顧南宸，你還沒告訴我，我還欠你多少錢呢。」余薇安看顧南宸的神色又有些不虞，連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

「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說，什麼既然我和你之間是夫妻關係，小景是我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弟弟，這種話你說過很多次，我也想相信你是認真的，但是顧南宸，有一件事我覺得還是要說清楚比較好。」

余薇安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鄭重，「親兄弟尚且明算賬，更何況我們之間……」余薇安沒有把話說透，但是她很清楚，顧南宸知道她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小景是我的弟弟，這就該是我的責任，你願意幫我，是你的情分，但是我還給你錢，是我的本份，這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顧南宸眉心微蹙，總覺得余薇安這話說的好像哪裡不對，差點兒就要被她矇混過去。

不過最終仍然是顧南宸一句話就定下了大局：「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有什麼不一樣的？」

余薇安一口氣哽在喉嚨間穿不上來，感覺自己剛才那一大番話都白說了，顧南宸又將她給繞回了原點！

她鼓了鼓腮幫子，暫時不是很想跟顧南宸說話。

「更何況，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我確實沒有花錢幫小景請水軍。」

「恩？」余薇安眉梢微揚，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顧南宸將服務生送來的山楂汁親手放到余薇安面前，看著她小小地呷了一口，便被酸得直眯眼的表情，心裡晃過一絲捉摸不住的愉悅。

「我剛好有幾個做媒體的朋友，碰巧S&G公司旗下也有幾家媒體行業的控股子公司，所以就順手進行了一輪危機公關。」

余薇安：「……」雖然聽不太懂，但是聽起來好像是比請水軍要高大上好多的樣子。

「如果請水軍的話，只是治標不治本，能將表面修飾得四海昇平，但是在表象之下，仍然是難以預測的輿論浪潮。」

顧南宸解釋道：「所以不如追本溯源，直接掌控住能發聲的媒體，讓所有輿論都需要過一過我們的手，從根本上杜絕負面輿論出現的可能。」

余薇安驚訝地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如此簡單粗暴的解決方式，還真像是顧南宸的一貫作風。

顧南宸愛極了小女人獃獃的表情，那驚愕中還隱約藏著一抹不加掩飾的崇拜，雖然他不知道這股崇拜是從何而來，但是並不妨礙他的心情因為她的那眼神而變得明朗疏闊起來。

「聽懂了嗎？」他伸出手，屈指刮蹭了一下她的白皙透亮的小鼻尖兒，語氣里夾雜著說不出的寵溺。

「唔，有點懂了。」余薇安迷糊地點了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可是大家也不是傻子，輿論這樣一面倒，難免不會有人認為是幕後有人在可以操縱，這樣一來，是不是會適得其反？」

余薇安心裡，真正關心的其實不是輿論如何，而是在這場輿論風波的背後，余景安會承受什麼樣的壓力和磨難。

她知道余景安心裡真正想要的是什麼，表面的河清海晏四海昇平是遠遠不夠的，他應該值得被更多人喜歡，而不是在觀眾的心裡打上一個「後台很硬」的標籤。

「因為你是小景的姐姐，所以你會時刻關注著他的消息，關注著背後是怎樣錯雜的關係，但是事實上，網路世界的變化太快了，這一秒發表言論的路人，已經不是上一秒已經持有固定偏見的那些人了。」

余薇安還是覺得懵懵的，有些不太明白顧南宸所要表達的意思。

「每分每秒，都有更能吸引他們眼球的事情發生，真正會揪著小景的那些『污點』不放的人，只有對方買來的那些水軍而已。」

顧南宸伸出手，越過兩人之間寬寬的桌面，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算不上疼，但是足夠讓她感覺得到那力道。

「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以德報怨這回事，我更喜歡的還是以暴制暴，他們既然要買水軍，我就抽干這一潭污水，不是正好將他們困在淺灘？」

余薇安的神色有些怔忡，看著顧南宸那張刀斧削成一般的冷峻的面容，恍惚著失了神。

而顧南宸只當她還是沒有聽懂，心裡想著這個小笨蛋除了在手術台上和實驗室里是個天才之外，在其他領域簡直快要不能自理了。

但是他還是非常有耐心地繼續跟她說，「更何況，你要相信小景，他真的非常有天賦，非常有才華，就連張若白導演都這樣說。」

「等到電影上映之後，那些因為污衊言論而質疑過他的人，都會懊悔當初自己的偏聽偏信和衝動言論。」

余薇安仍然神色恍惚，她的手覆上額頭，指尖輕輕地撫摸著剛才顧南宸的手指觸碰過的地方。

「小安，你怎麼了？」顧南宸這次啊終於發現了余薇安的不對勁，以為是自己剛剛弄痛了她，想伸手為她揉一揉額角，結果卻被她避如蛇蠍地躲開了。

顧南宸伸出去的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然而顧南宸就是顧南宸，即便在這樣尷尬的氛圍下，也可以淡定自若地泰然處之。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小女人蒼白憔悴的面容，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這實在是很奇怪，剛才說著話還好好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顧南宸怎麼可能不起疑？

更何況……正因為知道余薇安真實的身份，她如今的一絲一毫反常的表現都有可能是一種重要的線索，顧南宸簡直恨不得下一秒她就能想起那些被她遺忘得一乾二淨的往事來。

……

義大利，佛羅倫薩。

天朗國際的總部頂樓，是一片開闊的空中花園，其中修建了一處室內小型的高爾夫球場，一片綠茵茫茫，在聳入雲霄的摩天大廈的天台，看起來別有一番興味。

「你倒是會享受。」卡薩奧尼·路易斯走出電梯，就看到天朗國際的執行總裁在天台上打高爾夫，一個人玩兒得也是開心。

「也不是很享受，伸展不開啊，總是有點擔心會打碎別人家的玻璃，又或者砸破哪個倒霉蛋的車窗。」

斯維爾回頭看了路易斯一眼，並沒有發現那個讓他期待已久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望地說道，「怎麼，路易斯先生現在已經清閑到出門都不用帶秘書的地步了嗎？」

「我是個閑人，不像你這麼忙，還要花幾個小時打高爾夫。」路易斯淡淡地白了他一眼，說道，「斯維爾先生這麼忙，我就有話直說了。」

「其實路易斯先生，有什麼事你讓你的秘書還通知我就好了，怎麼還勞煩你親自來一趟呢？」

斯維爾將球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拿起長椅上的毛巾隨手擦了把汗，言語間帶著一絲戲謔的意味。

「真是遺憾了，我的秘書日理萬機，比你可忙多了。」這個人惦記著文嘉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路易斯懶得理他，直接步入正題。

「我今天來，是想跟做一筆生意。」

「什麼？」

「我希望以天朗國際的名義，買下一部C國電影在歐洲的發行權。」

路易斯靠坐在沙發上，整個人看起來有一股慵懶的氣息，然而在那表面的隨和愜意之下，是無法暗藏的銳利的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