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裡？」余薇安下意識地問道，然而這話問出口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顧南宸牽著手腕往外走了。

「你還沒說，究竟要帶我去哪裡呢？」余薇安見顧南宸只是沉默地帶著她往外走，有些心急地追問道。

上一次顧南宸這樣一個字都不解釋就帶走她，還是在郊區小樓里看老電影的那一回，余薇安至今記憶猶新。

可是她現在卻沒有那個閒情逸緻跟顧南宸玩這種「情趣」，她今天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來找顧明恆的！

「我知道你來是想幹什麼。」顧南宸答非所問，沉靜的語氣中帶著一股不容反駁的篤定。

余薇安下意識地就心虛了幾分，不管她現在心裡對顧明恆是怎樣痛恨怨懟的心情，但是他們兩個曾經差一點兒就走進婚姻確實不爭的事實。

「我……」余薇安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一下自己只是單純地想要來找顧明恆算賬的，可是話到嘴邊，便又被她咽了回去。

有些事，其實並不需要解釋。

有些人，也根本不需要你開口解釋。

余薇安知道，以顧南宸的心性，不可能看不出她現如今心裡對待顧明恆的態度，絕對不會因此就懷疑她對顧明恆還留有什麼舊情——更何況顧明恆還對余景安做出那樣的事。

當然，余薇安心裡更清楚的是，顧南宸這個人心智十分堅定。

他認定了的事情，無論怎樣解釋和辯駁都不可能推翻他所認為對的事。

所以顧南宸若是信任她，那固然好，她也正好省去了許多麻煩；可若是顧南宸不信任她，那同樣也很好，她也無需解釋更多，因為她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都不可能改變顧南宸的想法。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拉我走？」余薇安眉心微蹙，似乎對顧南宸擾亂了自己的計劃感到有些惱怒。

顧南宸卻雲淡風輕地說，「就算我沒有帶你走，放你進去，去你想去的地方，見你想見的人——可是那有什麼用呢？你能做些什麼？」

聽了顧南宸這番話，余薇安忽然沉默下來，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整個人都抽離了空洞。

良久之後，余薇安輕輕地嘆了口氣，心裡瞬間湧上一股濃重的無力感，現在站在顧氏財團總部的樓下，她腦海里一片茫然。

余薇安無法想象，如果現在顧南宸沒有將她帶走，那麼她此時就應該站在顧明恆的辦公室里，跟他正面對峙了。

對於顧明恆那樣一個絲毫沒有道德底線的人，絲毫不知道什麼是廉恥和道義的人，她要如何跟他理論，才能讓他意識到自己做錯了呢？

想到這兒，余薇安不免自嘲地一笑，衝動之下的自己簡直天真可笑得幾乎到了可怕的地步。

她怎麼會天真地認為，親自來找顧明恆理論一番就能讓他收手呢？

「這麼說來，我還真是要謝謝你了。」余薇安隨口說道，語氣敷衍得很，顧南宸卻好像很受用，整個人看起來都很舒展愜意。

兩個人隨意停在了附近的一家餐廳的門口。

「客氣倒是不必了，陪我吃頓飯還是可以考慮的。」顧南宸指了指大門上掛著的「歡迎光臨」的招牌，就帶她進去了。

從許小天哪裡得知，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小女人連飯都沒吃就直接跑出來了，而且精神狀態看起來十分不好，顧南宸就對她的打算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余薇安這才反應過來：「你……剛剛說要帶我來的地方，就是要帶我來吃飯嗎？」

顧南宸原本搭在了她肩頭的手掌緩緩滑落，最終落在了她柔軟纖細的腰間，稍一用力，就將這個瘦削嬌小的女人給攬進了自己的懷裡，然後便帶著她進了餐廳的門。

「乖乖吃完飯，我再帶你去下一個地方。」

顧南宸或許是認真的，但是他含糊其辭的語氣在余薇安的耳朵里，聽起來總有那麼一點敷衍的成分。

她心裡忽然生出一絲反骨，直截了當地就指責道：「顧南宸，你就算要敷衍我，也要敷衍得走心一點好不好？」

余薇安抬頭看了一眼餐廳里因為過了午飯時間而顯得有些冷清的場面，心裡一陣堵得慌——一想到余景安現在所經受的苦難和煎熬，她哪裡有心情吃飯？

恨不得直接衝到顧明恆面前一刀了結了他來得痛快！

在這個想法閃過腦海的一瞬間，余薇安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難以言表的戾氣。

敏銳如顧南宸，自然沒有錯看她那雙水靈黑亮的貓瞳中一閃而逝的濃烈到極致的恨意。

他總能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而易舉地便能看到她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就算你想上戰場去打仗，也得先吃飽飯吧。」顧南宸不由分說地便帶著她進了餐廳，走到窗邊的一處餐位旁落座。

余薇安默然沉寂下來，確實，顧南宸說的沒錯。

她抬起手，看了眼自己竹竿一樣的手腕，連骨頭得輪廓都看得清晰，一次又一次地在顧明恆手裡「落難」，她竟然還看不出自己根本就不是顧明恆的對手這個事實嗎？

「顧南宸，我是不是特別沒用？」余薇安的心裡再一次生出一股沉重的自我厭棄，這種消極的情緒，在上一次余景安在片場摔斷了腿進醫院時，也有過一次。

「我弟弟被人欺負成這個樣子，我卻什麼都做不了。」余薇安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我一不能幫他擺脫這種困境，幫助他走出泥淖，二不能替他報仇，我簡直，沒用透了！」

顧南宸其實很不喜歡看到這樣責任感爆棚的余薇安。

他不喜歡她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懷疑自己的價值和意義，即便那個人是她的「弟弟」也不行。

顧南宸沒有直接回答余薇安的問題，甚至沒有出言安撫她，只是沉默地拿起手機，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框里打上了「余景安」的名字。

只是過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瀏覽器中就出現了幾百萬條和余景安有關的諮詢。

顧南宸隨意打開一條，剛巧是個娛樂新聞盤點的視頻。

他將手機放到了余薇安面前。

兩分鐘后，在看完了整段視頻的之後的余薇安，神色有一瞬間的怔忡。

「這……」

余薇安有些不敢相信，新聞里那個很有氣質的女主播，在提到余景安時，臉上滿滿都是欣賞和喜愛。

關於他的新聞，也都是和那部叫做《何時歸》的電影以及那位叱吒國際影壇的導演張若白有關。

除此之外，並沒有半分關於余景安那段「賭博鬥毆欠高利貸」的事情有關的消息。

余薇安有些不可置信地拿起顧南宸的手機，返回到上一個界面，一個接一個地點開了和余景安有關的資訊，發現竟然和她在一個小時之前看到的情況完全不同！

沒有一句污言穢語，像是一灘污水中倒進一大捧活性炭，瞬間將那些不堪入目的污垢都吸附沉澱下去了一般，水面上看起來真是乾淨透徹。

就如同此時的輿論大潮。

好像一時間，所有人都封了口。

「這是……顧南宸，這是怎麼回事，你幫小景請了水軍？」余薇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自從知道上次余景安在學校被記者圍堵之後，余薇安就開始關注起這些娛樂八卦來，連請水軍這種事都打聽個七七八八了。

然而余薇安的疑問還沒有等到答案，就見顧南宸薄唇微勾，黑眸沉沉，目光深邃地望著她。

她又一次地在顧南宸那深不見底的眼神中迷失了自己的心神，一瞬間幾乎要忘了自己剛剛要問什麼。

要不是服務生剛巧走過來上前菜，擾亂了兩人之間那種沉靜低徊的暗流，余薇安恐怕會就此沉溺下去。

「我沒有幫小景請水軍。」顧南宸搖了搖頭，水軍治標不治本，有什麼用？

「那這是……」余薇安疑惑地開口，「我剛才在醫院裡，用胡小寧的手機看，還不是這樣的呢。」

她心中不免困惑，要說這其中沒有顧南宸的手筆在，余薇安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

能在一個小時之內讓所有關於余景安的負面新聞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全都是溢美之詞，而且還要和顧家的長房長孫小顧先生正面對抗——

除了顧南宸，余薇安實在想不到第二個會做這種事的人。

於是余薇安便將顧南宸的否認當做是謙虛低調，她眨眨眼睛，悄悄地開口，「顧南宸，你搞這麼大的動作……花了不少錢吧？」

顧南宸：「……」

他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話題怎麼跑到花錢上來的？

「這事兒本來也不是你的責任，」余薇安的眼中湧上一抹豪邁之意，小手一揮，便說道，「你放心，這次請水軍的費用，我都會還給你的！」

聽了余薇安這話，顧南宸神色莫測地眯了眯眼，整個人看起來平靜極了，可是平靜之下的暗涌卻不容人忽視。

余薇安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說錯了話，用叉子戳住沙拉里的一顆聖女果，再開口又是火上澆油。

「對了顧南宸，請水軍是不是很貴啊？得多少錢？我現在積蓄也不太多，不過等下個月發工資的時候還能再還你一點。」

「余薇安。」顧南宸語氣沉沉地開口。

「恩？」余薇安隨口應了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麼，一驚一乍地開口，「哎顧南宸，要不我還是分期付款吧？」

「余、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