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顧明恆也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他向來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雖然《何時歸》的版權已經到了顧南宸自己的手裡，他沒有辦法再左右余景安在《何時歸》里的戲份。
但是嘴是長在別人身上的，輿論並不完全等同於水軍，可不是顧南宸用錢就能夠買下來的。
一計不成，顧明恆的心裡又生一計，他再次向簡風岩拋出了一個橄欖枝。
「簡總，這麼大一棵搖錢樹，就這麼被移栽進了別人家的院子，你就真的甘心嗎？」
簡風岩神色一沉，順著顧明恆話里的意思追問道：「小顧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顧明恆輕嗤一聲，漫不經心地扣了扣桌面，說：「國家政策，打擊黃賭毒，雖然咱們都是升斗小民，但是力所能及的地方，還是得盡一份兒心力才對，簡總你覺得呢？」
簡風岩沒有說話，防備地看著顧明恆，沉默地等著他的下文。
「《何時歸》的劇本我當初看過一眼，裡面的太子就是個靠吸大-麻來續命的病秧子，雖然電影裡面那東西不叫大-麻，叫什麼名字來著……這都不要緊，重要的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毒-品。」
簡風岩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在和一個神經病說話。
他忍不住開口提醒顧明恆，說：「小顧先生，那是電影，那是藝術創作的需要，而且最後那個角色也死掉了，你還想怎麼樣？」
簡風岩無奈地捏了捏抽痛的額角，心想這位小顧先生要不是生在顧家這樣的家庭里，走在外面都容易被人打死。
「我剛剛也說了，現在《何時歸》的版權已經不在星空影視的手裡了，就算你真的想要刪哪個角色的戲份，我說了我辦不到。」
「簡總著什麼急啊。」顧明恆冷笑一聲，「我話還沒有說完，你就急著否認，看來簡總心裡對這部電影的歸屬也不是很在意嘛。」
簡風岩沉默了，顧明恆這句話倒是說到了他的心坎兒里，雖然這個價格將《何時歸》的成品版權和發行權都打包賣個了顧南宸，他是並不虧的，但是他心裡就是邁不過去那個坎兒。
「小顧先生，你究竟要說什麼。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不要耽誤彼此的時間比較好。」簡風岩眉心微蹙，冷聲說道。
顧明恆伸出手指在桌子上比劃了一下，寫下了一個無形的「余」字，然後又在上面打下了一個大大的叉。
「簡總，我當然不會把一部電影的劇情當真，但是戲外的演員確實真實的，想必新聞爆出來的事情你已經聽說了。」
簡風岩沉默著沒有開口，他當然聽說了，要不是當時他鬼迷了心竅，聽董事長秘書提起過那個男三號和顧家二少之間的關係，他也不可能給自己挖了個這麼大的坑！
以至於連整個《何時歸》都被顧南宸越過他直接買走了！
顧明恆看到簡風岩的表情，心裡就清楚了，在顧南宸這個男人身上栽過跟頭的，可不只有他顧明恆一個人。
「所以簡總，你覺得戲里吸毒，戲外賭博欠高利貸的一個小演員，是不是應該遭到封殺比較好啊？」
顧明恆煞有介事地咂咂舌，「就算背後有什麼金主撐著，走到熒幕上，也該是被觀眾所不齒的。」
他臉上的笑容十分詭異，簡風岩怎麼想也想不通，為什麼堂堂顧家的長房長孫，會非要拿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開刀？
難道說就因為那個小演員是顧南宸的小舅子？所以才招來顧明恆不擇手段，不死不休的打壓？
簡風岩神色莫測，這麼看來，顧家所謂的兄弟不和，叔侄不睦的傳言，可能並非是空穴來風。
鬼使神差地，簡風岩就答應下了顧明恆之後的計劃。
……
余薇安的實驗室里，她正在將剛得出的一組數據拿到電腦旁邊錄入，就見剛吃完午飯的一個實習醫生捧著手機怯怯地站在她辦公桌旁邊。
似乎是有話想說，但是又猶豫地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小寧？怎麼了，有什麼事嗎？」余薇安從一堆繁瑣的數據中抬起頭來，非常大方地分給了對方一個詢問的眼神。
「余醫生，你們家小景今年是不是讀高三了啊？聽說是打算考雲水戲劇學院是嗎？」胡小寧斟酌著，還是開了口，「我聽說，他之前還參演了一個電影，是真的嗎？」
余景安光是今年就進過兩次醫院，因為文斯徹總是對他頗有照顧的原因，所以余薇安的實驗室里的實習醫生們幾乎都對余景安很有印象。
胡小寧當然也記得他，且不說余景安是自己頂頭上司的親弟弟，就單說余景安那張真的適合當明星的好看的臉，就足夠讓人印象深刻的了。
所以當她在刷微博看到那些烏煙瘴氣的言論時，下意識地就覺得心疼，然後就開始替那個小少年擔心起來。
余薇安也從胡小寧不同往常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絲端倪，聽到她無緣無故地提起余景安來，她的心裡就隱約升騰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余薇安下意識地便這樣問，她看了一眼胡小寧捧在手裡的手機，直覺就感到可能真的是出了什麼問題。
「你的手機借我一下。」余薇安朝胡小寧伸出手。
「啊？哦，哦……」胡小寧先是一愣，等到她發現自己已經將手機交到了余薇安的手裡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翻了多蠢的錯誤。
「那個，余醫生，我……」胡小寧想把手機拿回來，可是對上余薇安那從未有過的肅然眼神，她竟然半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胡小寧的手機並沒有鎖屏，余薇安一接過來，就看到了滿屏都是關於余景安的言論。
只粗略地掃了兩眼，余薇安就被氣得雙手直發抖了，她拿著胡小寧的手機，快速地瀏覽著屏幕上飛快閃過的那些評論。
余薇安的牙齒咬的咯吱作響，她實在想不明白，明明屏幕上面的每一個字她都認識，可是那些字組合在一起連成的話，她卻一個字都看不懂了呢？
為什麼那些人都說小景是個賭博吸毒還欠高利貸的壞孩子？
為什麼那些人都揪著一星半點虛假的所謂的「證據」就開始攻擊一個還沒有滿十八歲的孩子？
余薇安無法理解為什麼那些無關的人要對余景安這樣苛責，可是她卻知道那些所謂的「證據」，究竟是怎麼流傳出去的！
一想起當初顧明恆竟然想要拿余景安的安危來威脅自己的事情，余薇安就覺得心裡簡直像刀割一樣疼。
在余薇安的心裡，余景安之所以會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都是因為她有眼無珠，識人不清的過錯造成的。
可是余薇安雖然已經知道了顧明恆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然而在此刻之前，她卻沒有想到顧明恆竟然會無恥到這個地步——
當初對余景安下那樣的狠手不說，時隔幾個月的時間，他竟然有臉拿這件事反過來污衊余景安的人品！
余薇安翻邊了自己積累了二十幾年的辭彙，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描述顧明恆這個人。
簡直無恥卑鄙到了難以言表的地步！
「余醫生，你，你沒事吧……」眼看著余薇安一副眼眶通紅的模樣，胡小寧瞬間就有些慌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貿然的做法似乎闖了大禍……
「怎麼回事？」
正在這時，文斯徹也進來了，手裡還提著給余薇安帶回來的午飯，結果就看到她一副面色沉痛，沉默不言的模樣。
她神色晦暗，情緒不明，文斯徹心裡瞬間咯噔一下，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這副毫無生氣的模樣了。
文斯徹直接將手裡的午飯丟到一邊，快步朝余薇安走了過去，一眼便看到她手裡拿著的胡小寧的手機。
只是餘光一掃，文斯徹就將屏幕上的內容看了個大概，至於其他的，不用看也知道大概都是在說什麼的，於是他將手機從余薇安的手裡抽出來，還給了胡小寧，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安撫她，卻又一時間不知道該要從何說起。
「我沒事，師兄。」余薇安的聲音有些冷淡，冰冷的彷彿沒有一絲情感和溫度似的。
文斯徹卻敏銳地看到她緊握成拳的雙手，修剪得整齊的指甲都被壓得沒了血色，手背上也根根青筋暴起，看起來脆弱又猙獰。
「小安，你……」
「外物不可必。」余薇安輕笑了一聲，那笑容太過難看，難看到幾乎不能稱之為笑，她的語氣里甚至帶了濃濃不加掩飾的失望，「曾經我不懂這句話，如今我真的懂了。」
余薇安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
她曾經真心對待顧明恆，也曾真心對待何冰露，可是到頭來，他們留給自己的，無非就只是傷害和背叛罷了。
可是即便顧明恆曾經那樣傷害過她，她卻從來沒有故意把顧明恆這個人想的有多壞，然而顧明恆卻並不接受她的好意，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她的底線。
「人真的無法要求所有人都想自己一樣，這個世界，不是我怎樣付出，就能得到怎樣回報的。」
「師兄，你說，顧明恆為什麼非要把我逼到絕路才肯罷休？」余薇安苦笑一聲，這是她想破頭也想不出來答案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