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薇安又一次睡在了實驗室的休息室里，顧南宸似乎對她也失去了之前的興趣，已經接連兩天沒有出現在她面前過了，甚至連一星半點兒的音訊的都沒有。

「呵，男人么，大概都是這個樣子？」余薇安勾勾嘴角，看著窗外幾乎照亮整個夜空的霓虹燈火，忍不住自嘲地一笑。

余薇安甚至忍不住在腦海里勾勒著，那個能吸引顧南宸到那種地步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彷彿如行屍走肉一般地，余薇安又渾渾噩噩地完成了一天的工作。

從深夜到清晨，又從朝霞到夕陽。

「余醫生，恭喜，手術很成功。」

從手術室出來，余薇安被助理醫生叫住說了句「恭喜」，她也只是淡淡地點頭回應了一句「謝謝」，除此之外，再沒有半句多餘的話了。

而林特助站在手術室外已經等了很久了，總算是見到了正主兒出來，頓時也顧不上醫院的規矩了，連忙喊了一聲兒，「夫人！」

聽到這個聲音，余薇安下意識地循聲望去，一時間竟有些愣怔。

似乎是很久沒有見到顧南宸的緣故，竟然連林特助的臉，她都覺得有些陌生起來。

「林特助，你怎麼來了？」余薇安一邊往實驗室的方向走，一邊兼顧著林特助的腳步，淡淡地說道。

林特助也有些拿不準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連自家總裁的氣場都低到讓人幾乎喘不上氣來，再面對余薇安的時候，免不了就開始戰戰兢兢起來。

「額，夫人……您不記得了嗎？」林特助試探著開口。

余薇安聞言微微挑眉，反問道，「記得什麼？」

「呃，就是……今天是周五了啊，顧家老宅里要舉行例行家宴，按理說，您今晚也該出席的。」

林特助的解釋總算是讓余薇安有了一點印象。

似乎這個規矩，也很久沒有執行過了，畢竟顧家上上下下現在鬧成這副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坐在一起好好吃頓飯的感覺。

林特助看余薇安一直沉默著，以為她是不願意去，心裡立刻像是吃了苦膽一樣，有苦難言。

「夫人，您是工作太忙嗎？」林特助僵硬地沒話找話，「要我說呀，這場合還挺重要的呢，畢竟是顧家的家宴，您要是不出席，那還叫什麼家宴了。」

余薇安還是不說話。

林林特助絞盡腦汁地想著，「夫人，小逍少爺在老宅還天天念叨著您呢。」

提到顧逍，余薇安總算是有了點兒反應。

「哦。」

……哦？？?

林特助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不過這個「哦」，是不是就答應了會出席的意思？

「那……夫人，我在這兒等著您，然後和您一起下樓吧。」林特助說道。

一想到坐在地下停車場等人的自家總裁，林特助就忍不住腳底生寒——要是他今天不能按時將夫人給請下去，感覺等著他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果子啊。

余薇安婉言拒絕，「不用了，手術是下午臨時安排的，實驗室里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你先走吧。」

她順勢抬手看了下時間，對林特助說道，「這個時間，你老闆應該也才正要下班，不如你去接他，我自己會打車過去的。」

余薇安語氣平淡，但是實際上，只要她自己才知道，自己那深深隱藏在內心的思緒，究竟是怎樣的浪潮洶湧。

她心裡其實是非常糾結的。

余薇安有些期待，如果現在她跟著林特助走了，說不好就會碰上馬上要下班的顧南宸，說不好還會共處一車……

但是她卻在腦海里狠狠地給了自己兩個響亮的耳光！

余薇安，你腦子沒病吧？！找虐沒夠是嗎？！

既然都已經知道顧南宸的心裡沒有她半點兒位置了，明知道不會有任何好結果，她又何必厚著臉皮自討苦吃？

余薇安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既然顧南宸對於她的要求，從一開始就只是維持表面上的關係，她還是退後一步，牢牢守住最初的底線好了。

可是無論她外表看上去是怎樣的平靜，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那道不知道何時早已經突破的底線……又怎麼可能重新守得住呢？

「可是，夫人——」看著余薇安神色恍惚的模樣，林特助忍不住開口，出聲兒將她飄遠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余薇安一愣，似乎是沒想到林特助竟然還跟在自己身後。

她靠在實驗室地門口，看著林特助，說道，「哎林特助，你還沒走么？」

林特助：「……」

看起來余薇安的心事真的是很多的樣子，竟然連他這麼大個人的影子都沒注意到。

但是不管如何，林特助到底還記得自己的使命的。

「夫人，我跑來醫院一趟，總歸要接到您的人才能走啊。」林特助苦笑一聲，「我今天要是沒能請到您回去，那就是我的失職了，到時候……」

林特助沒有把話說盡，但是那未盡的意思再顯然不過了，失職的後果么，大概就是失業了。

余薇安向來耳根子軟，聽林特助這樣說，立刻就腦補出了對方失業之後流落街頭的模樣，當下便心一軟，點頭應下了。

「哎算了，你等等，我換下衣服就好。」

得到余薇安首肯，林特助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心思活泛，瞬間就總結出了今後的生存之道——在自家總裁面前，凡事只要提到總裁夫人就有優先權；在總裁夫人面前，只要裝裝可憐賣賣慘，基本就能活下去。

不過一想到這麼半天一直坐在車裡的那個男人，再一想想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林特助忍不住縮了縮肩膀，條件反射一般地打了個寒顫。

龍鳳斗？彗星撞地球？

林特助的腦子裡依稀掠過這麼幾個詞兒，很快就被他拋諸腦後了……反正，他只是個開車的司機，至於其他的，就不是他需要考慮的範圍內了。

余薇安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再碰到顧南宸。

幾天沒見，這個男人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模樣，眉宇間的清冷和淡漠半分未減，但是余薇安的腦海里反覆盤桓的，卻始終是他情動時隱忍又性-感的模樣……

余薇安猛地搖了搖頭，試圖將腦海中那些不合時宜的旖旎畫面都甩出去，然而卻發現，只要目光所及之處掃到了顧南宸一眼，她就止不住那股奔流的思緒奔騰呼嘯。

「不上車，傻站在外面做什麼？」眼看著余薇安訥訥地站在車子旁邊，好像猶豫了一個世紀也沒做好上車的決定，顧南宸心裡頭那口氣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眉色一凜，直接拉開他那一側的車門下了車，繞過車子走到余薇安這邊來，直接拉開車了車門，將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給塞進了車裡。

然後顧南宸這才又重新回到另一邊上車。

「喂——」余薇安不悅地抗議，然而一切據理力爭的說辭都在和那個男人凜冽沉冷的目光相撞時，弱弱地又咽了回去。

顧南宸冷峻低沉的視線在身側的小女人身上掃了一圈，竟發現短短三天未見，小女人竟然好像又瘦了一些似的，原本就冷淡的臉色瞬間又黑沉了幾分。

「開車。」他沉聲對獃獃愣在那兒的林特助吩咐道。

原本還在思考著怎樣緩解這種尷尬緊張的氛圍的林特助，在聽了自家總裁的吩咐道，連忙應聲道：「哦哦，哦好。」

「總裁，夫人，咱們是直接去老宅，還是……」林特助透過後視鏡往車後座瞄了一眼，出聲詢問道。

「先回天音嘉苑，夫人需要換一身衣服。」顧南宸聲音冰冷得好像沒有一絲溫度。

顧南宸這樣的語氣，讓余薇安又忍不住想起從前那些並不美好的記憶來。

她從前總是有些疑惑，為什麼顧南宸可以輕易地調動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掌控她的每一絲感受，在她幾乎已經要淹沒在那樣洶湧的情熱漩渦中時，他卻可以不動聲色的抽身離去。

而後來，在實驗室的休息間里，在那張小小的簡陋的單人床上，在他們彼此二人都達到頂峰的那一刻，從他口中說出的那個名字……

想到這兒，余薇安忍不住自嘲一笑，還有什麼不懂的？他之所以能對自己那樣淡漠無情，無非就是因為，她不是他心裡的那個女人罷了。

這麼想著，余薇安竟忍不住開始想，這樣的顧南宸，和當初的顧明恆又有什麼差別的？

心裡裝著一個女人，娶了另外一個女人，外面還有另外一個紅粉知己……

這還只是她知道的，余薇安忍不住覺得齒寒，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又會有多少女人和她在共享同一個男人呢？

想到這兒，余薇安還是覺得，顧南宸這個男人，比起做一個伴侶，更適合做一個合作對象。

余薇安在心裡默默地嘆了口氣，就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回歸到最初的合作契約的關係吧，她已經不想再多浪費自己一絲一毫的心思在顧南宸的身上了。

註定不會得到結果的感情，原本就不應該開始，然而既然錯誤已經發生了，她也只能想著要怎麼樣來勘誤了。

「不用了，只要這樣就好。」余薇安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顏色單薄晦暗的黑色西裝裙，雖然看起來呆板又無趣，但是起碼算得上正式，應該也不算失禮吧。

而她，實在是不想回天音嘉苑那個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