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方戴著大大的墨鏡,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但是余薇安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盧小姐來了,請坐吧。」余薇安關掉正在檢查的病例,從辦公桌後走出來,還親自為盧思晴倒了杯水。
「余醫生……」許小天小聲地開口,想要勸阻,結果卻被盧思晴毫不客氣地打斷。
盧思晴冷笑一聲,斜斜地瞥了許小天一眼,「別這麼擔心,我又不會吃人。」
只不過因為那副墨鏡遮住了她的大半表情,於是也只能看到她那驕矜地高高揚起的下巴而已。
「你出去,我想跟余小姐單獨談談!」盧思晴指了指許小天,態度極其輕蔑地說。
沒想到向來以溫柔善良的面目示人的盧思晴,竟然也有這麼歇斯底里的時候。
余薇安眼神一冷,她很不喜歡有人跑到她的地盤上耀武揚威,還對她的朋友頤指氣使,然而還沒等到她說什麼,許小天就炸了。
「我出去?你以為你是誰?什麼時候這裡輪到你吆五喝六的了?」許小天的臉上要是有鬍子,現在也能吹到天上去了!
盧思晴唇角一僵,也不跟許小天爭吵,直接看向余薇安,換了一個套路,說道:「余醫生,我是來看病的,病人又隱私權吧,想要和醫生單獨聊聊不過分吧?」
「來看病也要有預約,要見我們余醫生那得去掛專家號。」許小天抻長了脖子,悠哉悠哉地跟盧思晴杠上了!
盧思晴咬了咬牙,說道:「我非要現在見余醫生呢?我病得快死了,要是我出門就死在了你們余醫生辦公室的門口,這個責任是你這個小護士來擔,還是你們余醫生來擔?」
「你——」許小天簡直被這個瘋女人給惹毛了!
「好了,小天,你先出去吧。」余薇安看出來了,今天盧思晴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和自己單獨聊一聊了,要是不答應,可能就會這麼僵持下去。
盧思晴是個閑人,但是她可不是,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忙,有什麼事,還不如痛痛快快地一次了結得好。
「可是,余醫生,她——」許小天一臉擔憂和防備,之前何冰露就是在這間辦公室里,差點兒將余薇安摁在牆壁上掐死啊!
許小天至今心有餘悸,要不是她及時出現,余薇安現在哪能還坐這裡被人家威脅?
她真是替顧南宸頭疼,為什麼這位顧太太總是會不自覺地把自己置於各種危險的境地之中呢?
「放心吧,我沒事。」看出了許小天的擔心和關切,余薇安朝她溫和感激地笑了笑,「盧小姐的病情並不嚴重,應該不超過五分種就能有個診斷結果。」
意思很明顯,她只打算分給盧思晴五分鐘的時間,再多的話……那就很抱歉了,她並不打算奉陪。
盧思晴因為余薇安這樣輕慢的態度有些惱怒,但是許小天卻很開心。
「得令!余醫生,我就在門外呆著,等到五分鐘之後再進來找你!」
然後許小天就跑出去了,還「好心」地給她們關上了門——其實不過是為了能夠光明正大的偷聽又不會被房間里的人發現罷了!
余薇安搖頭失笑,許小天這個樣子,哪裡像是什麼實習護士,簡直都要成了她的私人助理兼看門兒的了。
她並不知道自己無意中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真相,眼下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將盧思晴打發了。
「不知道盧小姐非要見我,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余薇安的態度溫和沉靜,倒是和盧思晴滿身絲毫不加掩飾的敵意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盧思晴冷哼一聲,說道:「沒什麼事情,難道就不能來見你了嗎?」
余薇安眉心微蹙,原本的溫和冷了下來,「如果盧小姐沒什麼要緊的事情,還請不要耽誤我的時間,我很忙。」
盧思晴勾唇一笑,「余小姐這麼忙嗎?難不成,你比南宸還忙?就算是南宸每天要處理那麼多的事務,我要是想見他,也一樣見得到。」
不等余薇安說什麼,盧思晴繼續炫耀似的說道,「我剛剛就是從顧氏總部出來的,南宸太忙,我也不願意打擾他工作,就想著找余小姐你來聊聊。沒想到啊……你竟然比南宸還要忙?」
余薇安放下手裡的玻璃杯,看向盧思晴的眼中,不帶一絲一毫多餘的波瀾,這簡直讓期待著余薇安變臉反怒的盧思晴大為失望!
「原來盧小姐今天來找我,不惜對醫院的工作人員威脅逼迫,言語恐嚇,也要和我單獨見一面,就是為了向我炫耀一下你和我丈夫之間有多親密,我說的沒錯吧?」
盧思晴面色一滯,但她聽見「我丈夫」這樣的稱呼從對面這個女人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她簡直嫉妒得要瘋掉!
余薇安洞察入微,對盧思晴此時的心境也有幾分瞭然。
她輕笑一聲,道,「我覺得盧小姐你其實很可愛,也很有趣。」
余薇安的態度和藹極了,盧思晴從她的身上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敵意。
她忽然覺得心裡頭直打顫,一個能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如此滴水不漏的女人,她又怎麼可能會是她的對手?
也難怪顧南宸那樣的人都栽在她的手上,甚至可以毫不在乎她和顧明恆之間那些混亂尷尬的情史。
「你什麼意思?」盧思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臉防備地看著余薇安。
而余薇安卻是真的覺得非常有趣,她一字一句,毫不客氣地揭開盧思晴精心炮製的謊言:「我想,你既然剛從顧氏總部出來,應該是在我丈夫的身上,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吧?」
盧思晴喜歡親昵地叫那個男人的名字,余薇安就偏偏不願意那樣叫,可是在「情敵」面前,還是應該表現得親密一點才更有殺傷力吧?
所以余薇安不厭其煩地強調顧南宸作為她「丈夫」的身份。
看著盧思晴越發難看的臉色,余薇安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哼,你憑什麼這麼說!」盧思晴彷彿一隻刺蝟,一瞬間豎起了所有防備的刺。
余薇安覺得好笑,對盧思晴說:「盧小姐,其實你沒有必要對我抱著這麼大的戒備,畢竟最開始是你先找上門來,我也只不過是再盡地主之誼,好好待客罷了。」
聽了這話,盧思晴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度了,她色厲內荏地揚了揚下巴,一副驕矜的模樣:「我和南宸之間的事情,用不著你管。」
「所以我才說你可愛呢,盧小姐。」
余薇安又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看著太陽光從玻璃窗射進來,照射在玻璃杯線條分明的稜角上,折射出一道繽紛的光線,又將手裡的杯子轉了個圈,繼續欣賞。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盧思晴從牙縫裡擠出這麼幾個字來。
余薇安輕抿了一口溫水,目光空洞地看向窗外,不再看盧思晴那張已經失去趣味的臉。
「你如果在我丈夫的身上拿到了滿意的籌碼,又怎麼會有心情跑到我這裡來,就為了給我一個下馬威?」
餘光察覺到盧思晴的身形一僵,余薇安心中大定,繼續說道,「更讓我覺得難得的是,畢竟你是我丈夫身邊唯一一個不叫我『顧太太』,而是叫我『余醫生』『余小姐』的人。」
這確實是盧思晴一直以來地固執,她根本不願意承認這個女人作為顧南宸的妻子的身份!
但是余薇安的說法卻讓盧思晴的心情更加複雜。
「這讓我感到意外的同時,也感到非常高興。」
「高興?」盧思晴眉頭緊皺,即便是那副大大的墨鏡也藏不好她不加掩飾的困惑。
作為顧南宸的妻子,難道她不覺得「顧太太」這個稱呼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妙動聽的聲音嗎?如果她有機會能夠嫁給顧南宸,她一定連做夢都會夢見別人這樣叫她。
余薇安卻說:「是啊,很高興。難得有一個人,這麼尊重我獨立存在的個體,而不是把我當成是我丈夫的附庸品。雖說夫妻兩人本就是榮辱一體,但是畢竟我更渴望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一個稱呼,又代表什麼?難道我叫你一聲『余小姐』,你就可以不是『顧太太』了嗎?」盧思晴嗤笑一聲,看起來很不理解余薇安的想法。
然而卻沒想到,余薇安接下來的回答,竟直接讓她臉上的嘲笑和譏諷凝結成一束朝自己射過來的利箭!
「所以,我覺得盧小姐你真是特別可愛。」余薇安從沙發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盧思晴:「你怎麼會天真到以為,你叫我一聲『余小姐』,就能夠抹殺我作為顧南宸的妻子的身份呢?」
盧思晴聽了這話,簡直氣到發抖。
她本就比余薇安高,再加上對方穿慣平底鞋,而她腳下踩著一雙恨天高,所以她一站起來,局勢幾乎又調轉了一下。
「余薇安,你不要得意太久!」盧思晴的手顫顫地指著余薇安的臉,「你以為你嫁給他就高枕無憂了嗎?等到他兒子的親生母親回來,你照樣要靠邊站!」
撂下這話,盧思晴拎起包包,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她猛地一拽門,就直接將趴在門口的許小天也給拽進來了。
盧思晴狠狠地剜了許小天一眼,噠噠噠地走掉了。
「余醫生,你沒事兒吧?」許小天期期艾艾地看著余薇安,實際上心裡則在腹誹著——
愚蠢的人類啊,小逍兒的生母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