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徹後來又下樓過一次，然而非常不巧，電梯門一開，他就又看到那個讓他頭疼的實習護士走過來。

「文醫生，你又來找余醫生啊？」

文斯徹被她那意有所指的語氣，噎得一陣語塞，所以連電梯門也沒出，直接按了6層，朝許小天搖搖頭說，「沒有，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樓層按鈕。」

然後電梯門關上，轎廂又繼續往下走。

許小天撇撇嘴，也不枉她一趟一趟地溜達，回頭一定讓老闆給自己加獎金！

余薇安一走出辦公室，正好看到許小天晃過來，「小天，你在幹什麼？」

許小天早在余薇安開門的那一瞬間就聽見了動靜，這會兒聽見她叫自己，不緊不慢地回頭，「余醫生，您要出去嗎？」

余薇安也沒多想，揮揮手裡的病曆本，說：「剛才查房，還有幾個病房沒結束，我去繼續查完。」

「好！我去幫您通知實習醫生過來！」許小天嗖地一下就跑沒了影。

看著她的背影拐了個彎消失不見，余薇安這才意識到，剛剛許小天一直都沒回答她是在幹什麼呢……

余薇安到了住院部，沒想到那一撮實習醫生里，竟然還站著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師兄？」看到文斯徹，余薇安就想起剛才和顧南宸呢在辦公室里的情景，而當時，文斯徹就在門外，想到這兒，她忍不住有一絲尷尬。

文斯徹「嗯」了一聲，朝她點點頭，說，「我順路過來看看上周手術的病人的恢復情況，正好你也來查房，那就一起吧。」

余薇安僵硬地點點頭。文斯徹既然是來看病人的，那她就完全沒有任何可以拒絕的理由了。

文斯徹看著她有些尷尬的表情，雖然打從心底里不捨得她為難，但是又怕發生之前那樣的意外，所以十分無奈的，就算明知道自己的存在會討人嫌，他也無法讓自己離開。

「早上的事……你沒受傷吧？」文斯徹看余薇安的眼睛，很明顯是一副哭過的模樣，他又開始擔心起來。

余薇安不妨他又忽然提起早上的事，一個緊張，差點兒說不出話來，她清了清嗓子，才說，「嗯，沒事，好在保安人員來得快，及時控制住了局面。」

她沒說的是，好在顧南宸來得更快，替她踹掉了一刀。

又詢問了病人幾個身體表徵的問題，余薇安都在病曆本上一一記錄。結束了最後兩個病房的例行工作，她就回辦公室了。

文斯徹鍥而不捨地跟上。

「小安——」文斯徹欲言又止。

「師兄有事？」余薇安疑惑地問。

文斯徹向來是一副溫和無爭的模樣，即便是工作中遇到的分歧，他也永遠能用最柔和卻有力的方式解決，偏偏還不會讓人有半點兒抵觸情緒。

他把君子的外表做得太完美，有些話要說出口，自己都會有心理壓力。

但是文斯徹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

「小安，你真的決定要和顧南宸結婚嗎？你想好了嗎？」

余薇安微微一愣，沒想到向來體貼周到又圓滑的文斯徹，竟然會問出這樣尖銳直白的問題。

想好了嗎……

她輕笑一聲，故作輕鬆地說，「師兄，你怎麼了？」

文斯徹眸光微閃，不加掩飾的心疼展露無遺，「小安，我覺得你不是真的愛他，你並不快樂。」

聽了這話，余薇安又片刻的失神。

原來這麼明顯嗎？她不快樂……

或許從得知顧明恆的背叛開始，她就已經沒有快樂了。不，不對，或許是更早，或許從她一和顧明恆扯上關係開始，就意味著她就不再有快樂的機會和可能了。

其實文斯徹卻沒有想到那麼多，他只是憑藉真本能做出的猜測罷了。

顧家次子十年前踏足國外，這麼多年都很少回雲水市，即便余薇安之前和顧明恆交往三年，也幾乎不可能會有和對方接觸的機會。

而以他對余薇安的了解，也絕對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輕浮的人，又怎麼可能在和顧明恆分手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轉身愛上了顧明恆的叔叔呢？

「小安，你是被逼迫的對不對？」文斯徹的臉上浮上一抹焦灼的心痛，「你告訴我，如果你有任何難處，告訴我，讓我幫你，好不好？」

文斯徹想，余薇安之所以會這麼倉促的嫁給顧南宸，絕對不是因為愛，他堅信，這背後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

余薇安沒有說話，文斯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是因為錢嗎？」文斯徹開始深入地猜想，「小安，你如果缺錢的話，我可以幫你，好不好？你不要賠上後半生的幸福。」

「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沒關係，雖然雲水市是顧家的地盤，但是只要你告訴我，你不快樂，不想嫁給顧南宸，我就帶你走，帶你離開這裡，好不好？」

「師兄……」余薇安嘆了口氣，「師兄，你想太多了。以後這種話……還請師兄不要說了。」

文斯徹像是被失了定身術似的，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小安，我……」文斯徹的聲音一瞬間低啞下來，彷彿是被粗糲的砂石摩擦過似的。

余薇安卻打斷了他的話，說：「師兄，我過得很好，非常好。」

她微微揚了揚下巴，神色綳得沒有一絲破綻，「我是真心愛他的，我願意嫁給他，不是因為任何別的什麼原因。」

余薇安繞過站成一個木樁子似的文斯徹，往自己的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良久之後，身後的文斯徹好像終於從失神落魄中走了出來，朝她的背影沉聲說道：「小安，如果你什麼時候感到不快樂了，請一定要跟我說。」

走廊里很冷清，沒什麼人，文斯徹的話傳入她耳畔，話音未落，竟還帶著陣陣回聲。

「謝謝你，師兄。」余薇安沒有回頭，忍不住眼眶微紅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然而一看到沙發上坐著的人影，余薇安那點兒傷感的眼淚又全都逼退了回去。

「喲，薇薇你這艷福不淺啊，桃花運還挺多？」柯栗紗捧著杯綠茶，眼帶笑意地看著她。

她手裡的綠茶還冒著熱氣，熏染得她帶著調侃的雙眼更加朦朧。

余薇安苦笑一聲，「你就別打趣兒我了……不過，你怎麼來了？」

她抬手看了眼時間，上午十點半，她好像沒和柯栗紗約過這個時間？

柯栗紗說，「我是來找你敲定婚紗的，這一回，我可不光接下了主婚紗設計的工作，就連婚禮現場的美術設計我可都打包攬下了。」

「所以，你得先把主婚紗定下來，現場的布置還得再改一改。」

余薇安聽了只覺得頭疼到爆炸，「結個婚而已，為什麼會這麼麻煩？」

婚紗要重新設計不說，而且還一下子就出了三套成品，婚戒更是選了四對，現在就連婚禮現場的布置都要斤斤計較了嗎？

柯栗紗無辜地攤手，「我只是食人俸祿，為君分憂而已啊，這個問題你還得問你們家顧南宸去。」

余薇安無奈，只得從柯栗紗帶來的圖冊里隨手指了一款，然而柯栗紗卻直接就生氣了！

「薇薇，你太不尊重我了。」柯栗紗板著臉，嚴肅的表情讓人毫不懷疑她是真的非常不高興！

余薇安一愣，「啊？」

繪製得精緻無比的指甲在圖冊上狠狠地點了幾下，柯栗紗氣得不行：「你給我看清楚了！薇薇……你剛剛選的是伴娘服。」

余薇安一臉尷尬，難怪柯栗紗這麼生氣了，上一次精心製成的三套婚紗，她都挨個兒上身試過了，而現在，她竟然運氣差到隨便指到了一款伴娘服……

如果她是柯栗紗，說不準生撕了她的心都有！

「抱歉抱歉，栗子你不要生氣啊，我這就重新挑。」余薇安翻看著圖冊，總算是從裡面看出了兩件眼熟的影子。

她心裡糾結，又不敢再隨便指，於是就問柯栗紗的意思，「栗子，你說，這兩款哪一個更好？」

柯栗紗不領情，「都是我的孩子，我看肯定是哪個都好。」

余薇安自知理虧，語帶討好地說，「好嘛，我也覺得都好，所以才選不出啊。」

而柯栗紗卻說：「沒關係，反正都是為你設計的，你這次穿不過來，可以等下一次結婚再穿啊。」

余薇安：「……」

她以為柯栗紗是從顧南宸那兒知道了什麼，心裡又一次地意識到，她和顧南宸之間的契約痕迹有多明顯。

一想到兩年之後就會離婚，她也會開始新生活，她的心情竟然莫名就好了起來。

余薇安指著其中一款圖片對柯栗紗說，「那就這一款吧，另外兩款，可以等我下次結婚的時候再穿！」

……

顧氏集團，副總經理辦公室里。顧明恆在休息室撥通了一個電話。

「媽，都處理好了嗎？」他極力壓低聲音，即便辦公室里只有他一個人，也像是怕被人聽見似的。

電話那頭的袁文慧顯然比他鎮定多了。

「放心吧，都處理好了，那個男人外邊還有個私生子，就算是為了他兒子，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明白得很。」

顧明恆這才放心地掛了電話，眼中漸漸蒙上一層陰鷙。

余薇安既然翻臉不認人，轉頭就和顧南宸勾搭上了，就為了要給他沒臉，那他也不用留任何情面了。

反正從頭到尾，要不是爺爺一力撮合，他又怎麼可能看得上那樣一個沒有半點兒趣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