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宸沉吟片刻，低聲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正盯著顧南宸手指看的余薇安，恍然回神。

「唔，我……不知道啊。」余薇安面露尷尬。

曾經按照顧明恆那邊的輩分算，余薇安應該是要稱呼顧老先生一聲「爺爺」的。

就算後來跟顧明恆分道揚鑣，余薇安最多也還是跟從前一樣，恭敬守禮地尊稱為「顧老先生」。

可是分明跟自己隔了一輩的老人家，忽然要讓自己稱呼對方為「爸」……

這個變故太大，余薇安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

而造成這個變故的始作俑者，就是坐在身邊認真開車的顧南宸！

而他現在居然還把這個問題丟給她……

余薇安覺得心好累。

「下個月婚禮，你什麼時候有空，我讓林特助陪你去試婚紗。」

余薇安的心情還沒能從上一個溝壑中爬出來，就又被顧南宸忽然跑出的重磅消息炸進了下一個懸崖。

「婚禮？！」

不是說好了假結婚嗎……為什麼還需要有婚禮這種東西？！

似乎是看出了余薇安心裡的疑問，顧南宸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為她解答。

「賓客會請很多人，不會比顧明恆的婚禮規模小。懂？」

「……」

這麼一說么，余薇安就明白了顧南宸的意思。

顧南宸當初說要讓自己跟他「結婚」時，為的就是要營造一個穩重顧家的正面形象。

但是紅本本這種東西，又不能貼在臉上走到哪裡都給人看。

所以自然需要婚禮這種形式，來昭告顧氏內部的各派系的擁躉者。

余薇安心裡有一點不可明說的失落。

在三天之前，她也在精心準備下個月的一場婚禮，只不過，不是跟顧南宸的婚禮，而是顧明恆的。

婚紗也準備了十幾套，余薇安當時試婚紗試到腰都快斷掉。

然而……最終卻沒有一件派的上用場。

當然，這種情緒是絕對不能讓顧南宸感覺到的，不然他肯定又要對峙開啟嘲諷模式了！

「唔，我在LOCEmola試過幾套婚紗，可以隨便選一件嗎？」余薇安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議。

畢竟，對於試婚紗這種事，簡直就是余薇安不願再回想起的噩夢。

「不可以。」

顧南宸的答案其實在余薇安的意料之中，只不過再被顧南宸義正詞嚴的拒絕之前，余薇安的心裡還存著那麼一點點可笑的期待罷了。

「我的新娘，為什麼要穿別的男人準備的婚紗？」顧南宸的語氣隨意淡然。

「新娘」這兩個字，原本該是一個美好甜蜜的詞語。

然而從顧南宸的口中說出來，怎麼聽起來都像是再說「我的仇人」一樣。

余薇安心裡還存著最後一丁點兒的僥倖：「那些婚紗，都是我自己挑的樣式，跟別人沒關係，而且尺寸合適，隨便拿一件就可以了。」

反正只是一個形式化的婚禮罷了，一件婚紗而已，真的有必要有那麼高的要求嗎？

然而最終，還是被顧南宸無可反駁地拒絕了。

「設計師Alisa.K剛從義大利回來，是歐洲婚紗高定的一流設計師。婚禮上會有很多重要的賓客，我怕你隨便穿著一條蚊帳就出來。到時候丟人的可不只是你。」

余薇安：「……」

這樣的理由還真無法反駁。

「好，那我把接下來兩周的工作安排發你。」

余薇安認命，既然最開始上了顧南宸這條賊船，那她也只能跟著走下去了。

……

搭著顧南宸的順風車到了附近的銀座，余薇安下了車，打算去給余景安買一些換洗的衣物。

下車之後，余薇安趴在車窗上，跟顧南宸揮手告別。

「謝謝你送我過來，你去忙你的吧，我等一下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

然而余薇安的話音還未落，顧南宸就從車上跟著下來了。

「誰說我要走？」

他大步朝余薇安走來，一把攬過余薇安瘦削纖細的肩頭，就帶著她一起進了銀座。

「我剛才不是跟顧明恆說了，我要和我太太共進晚餐？」顧南宸搭在余薇安肩膀上的大掌漸漸往下游移，最終落在了她纖濃有度的腰間。

「喂、你做什麼——」余薇安只覺得落在自己腰上的那隻大手，源源不斷地穿來熾熱的熱度。

那種陌生的熱度，讓她整個人都覺得不自在起來。

好像有一隻小手，在自己的心頭抓來撓去，又癢又麻。

余薇安只覺得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被顧南宸撩的不屬於自己了！

「喂顧南宸顧南宸！我們之間的約定，不包括這種身體接觸吧？！」

因為顧南宸緊緊箍著自己的動作，余薇安現在也只能「小鳥依人」地靠在顧南宸的懷裡，兩個人一路甜蜜親近地往銀座里走去。

而實際上，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卻完全沒有外人看上去那麼和諧恩愛。

簡直可以用的上劍拔弩張來形容！

「余薇安，你這點覺悟都沒有嗎？連證都領了，你跟我說不包括身體接觸？」

顧南宸說話的內容，是以往幾乎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不羈和無賴。

然而他那淡漠冷然的語氣，卻和平時的態度如出一轍。

以至於，一時間余薇安都有些分不清楚，顧南宸的本質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你開玩笑的吧……」

不管如何，顧南宸剛才說的那句話，還是讓余薇安的心裡產生了一點無法忽略的壓力。

從跟顧南宸認識到現在，短短几天的時間裡，余薇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和一個陌生男人勾肩搭背地走在路上，隨時隨地，不論場合的親吻到「見血」……

這在從前，是余薇安從來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有個跟屁蟲總是跟著我們，很煩，是不是？」顧南宸沒有直接回答余薇安的問題，反而是說起了一件其他的不相干的事。

余薇安微微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顧南宸說的是什麼。

正對面，是一塊巨大的鑲著玻璃隔板的海報牌。

雖然不像鏡子那樣清晰，但仍然可以透過這塊玻璃隔板看清身後的影子。

那個鬼鬼祟祟地跟在他們身後的男人，不是顧明恆又是誰！？！

余薇安總算是明白了，顧南宸為什麼會有這麼反常的反應。

「唔，那個，對不起啊，誤會你了。」余薇安有些不自在地道歉，「那，我請你吃飯好了……」

既然是要吃飯給顧明恆看，那就她來請客好了，這幾天顧南宸也沒少幫她的忙，總該答謝一下。

另外，余薇安心裡還惦記著另一件事，正好借著這頓飯的功夫，想要跟顧南宸說清楚。

「余薇安，誰告訴你，跟你男人一起吃飯，還要女人請？」顧南宸攬著她的動作仍然看起來十分親密，語氣卻仍然是凜冽冰冷。

「還是說，顧明恆從前就是這樣讓你倒貼的？」

余薇安：「……」

兩個人就這麼貌合神離地一路走到運動休閑區。

「顧南宸，其實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余薇安一邊給余景安買衣服，一邊問顧南宸。

顧南宸看著她挑了件幾件寬鬆舒適的運動裝，就去了收銀台結賬，不動聲色地跟上了她的腳步。

「嗯？」

他微微挑眉，似乎在等著余薇安接下來的問題。

「你是不是對顧明恆有什麼意見？按理說，你是他的長輩，最多也就是跟他父親有些交集吧？為什麼會跟一個小輩有什麼衝突呢？」

這個問題，一直窩在余薇安的心裡，沒有解答。

好像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顧南宸就始終走在顧明恆的對立面上。

這一點，余薇安實在是無法理解。

即便顧南宸只比顧明恆大五歲，比起長輩，可能更像是平輩的人。

但是據顧明恆所說，顧南宸一直都在國外，很少回國，更不應該和顧明恆有什麼交集衝突才對啊。

聽了余薇安的話，顧南宸臉色一瞬間就凝固了一下，隱約有幾分不悅的黑沉。

而余薇安，似乎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問的有多麼不合適。

「要不然的話，你應該有很多選擇，為什麼要幫我？為什麼要選我？」

可能是因為從小的成長環境的關係，余薇安對於很多無緣無故的善意，一直都持有懷疑的態度。

即便是最開始，顧老先生看中她的能力，想要聘請她進顧家的私人醫療團隊時，余薇安也曾懷疑過自己是否真的具備這樣的能力，值得顧老先生的青睞和信任。

而現在也是如此。

顧南宸一次又一次對自己的幫助，對於余薇安來說，是雪中送炭，而對於顧南宸來說，卻只是多此一舉罷了。

那麼顧南宸又是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地來幫她呢？

余薇安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顧南宸是看顧明恆不順眼，才想要和他作對的。

顧南宸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用他那雙冷淡深邃的視線，目不轉睛地盯著余薇安。

余薇安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慌，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離得十分近。

有那麼一瞬間，余薇安幾乎快要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余薇安的目光，緊緊地被顧南宸沉冷幽深的黑眸鎖住。

彷彿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余薇安一瞬間，連自己在幹什麼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