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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寵成癮 - 第四十二章:苦肉計字體大小: A+
     

    「宋辭。」她抓住他的手,將他往外扯,「你別去!」

    回頭,怒目冰涼,宋辭吼:「你放開!」狠狠推開拉著他的唐婉,轉身便往火葬場最中央的火光里跑。

    「宋辭!」

    「快拉住他!」

    宋辭瘋了似的踢打,精緻的小臉,早已猙獰,沒有了年幼的稚嫩:「滾,都給我滾開!」

    推開拉扯著的男人,小小的身影便跑進了火里。

    「宋辭!」唐婉尖叫著,然後大笑出聲,「你父親為了阮家的女人而死,你也要重蹈覆轍嗎?」

    「你的命是我給的,是我的!」

    「快,滅火!滅火!」

    「不準讓他死。」

    混亂嘈雜里,風吹火聲,夾雜著少年嘶啞的聲音:「江西,不要怕,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火光大作,天,開始陰陰沉沉。

    「宋辭!」

    白色病床上的女孩突然睜開眼睛:「宋辭!」入目的白色天花板,映進女孩空洞的眼底。

    她猛地坐起來,仍舊只是喊著一個名字:「宋辭!」

    「你終於醒了。」

    葉宗芝倒了一杯水,走到病床前,遞給她:「你昏迷了整整一天。」

    江西好像聽不到她的話,怔怔呢喃:「宋辭,宋辭……」

    失魂落魄,江西的眼裡,分明沒有一點倒映,像被抽空了靈魂的人偶,木訥又機械得喊著同一個名字。

    林燦伸出手,在江西眼前晃了晃,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回頭問葉宗芝:「這到底醒了沒醒?」

    「小燦,你去叫醫生來。」

    林燦立馬跑出了病房,葉宗芝坐在床邊,看著眼前已經瘦得不成樣子的女孩,她還在怔怔自語。

    「江西,是誰把你劫走的?」

    江西嘴巴張張合合,自言自語著。

    葉宗芝提高了聲音:「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對你做了什麼?」逼近過去,「送你來醫院的是什麼人?」

    江西自言自語著,一丁點反應都沒有。完全封閉了對外界的感知,不管葉宗芝問什麼,都沒有任何觸動。

    葉宗芝細細聽她呢喃,然後問:「宋辭?」

    江西猛地抬頭,空洞的眼,有了一絲灼熱的溫度:「宋辭呢?」她一把抓住葉宗芝的手,很用力,「姑姑,宋辭呢?」

    葉宗芝不明所以:「什麼宋辭?你在說什麼?」手,被江西抓得很疼,「發生什麼事了?」

    「宋辭呢?宋辭在哪裡?」

    江西大喊大叫,指甲都快陷進葉宗芝的手腕里。

    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她這樣痴痴傻傻得地念著一個人。葉宗芝試探:「宋家那小子?」

    江西直直盯著葉宗芝,渙散的眼,一點一點聚焦。

    宋辭……

    想必是宋家搞的鬼。

    葉宗芝隨口應了一句:「說是遇了火,傷了肺。」

    江西怔忡了一下,然後拔了手上的針頭,連鞋都沒有穿,赤著腳踩著冰冷的地板上,失了神,訥訥地轉身跑出去。

    葉宗芝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去哪?」

    慘白的臉怔怔無神,江西喃喃自語:「我要去找他。」

    「宋家人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葉宗芝哼笑,「你去送死嗎?」

    「我要去找他。」

    還是這一句,像被操縱了的木偶,機械地重複。

    葉宗芝鬆手,神色淡淡,看著女孩失神踉蹌的背影,不疾不徐地開口:「還有閑情惦記外人,西郊墓地,你母親今天下葬。」

    僵直的背突然頓住,江西回過頭,藏在病號服里的瘦小身體似乎要不堪負重,搖搖欲墜。

    「我這個做姑姑的再給句忠告,你那個父親,我那個哥哥,手段絕著呢,應該要不了多久阮家小繼承人不治身亡的消息就會滿城皆知。」葉宗芝抱著手,面目表情,好似無關緊要。

    她冷眼旁觀,是坐觀虎鬥?或者漁翁之利?

    江西太小,還揣度不透人心,不懂大人的爾虞我詐,並不知曉這場權利慾望的爭奪,誰敵誰友。

    弱小的身體,一人為營,將葉宗芝的話拋在耳後,她走出了病房,門口,柳是一直等在那裡,緊張地看著她,並沒有說話,側身站到江西身邊,然後隔著半米的距離,小心翼翼地跟隨。

    江西回頭,漆黑的瞳,冰涼冰涼的:「不要跟著我。」

    「江西。」柳是怔怔地看她,移不開眼,也移不開步子。

    「柳柳,連我的親生父親也能背棄我,不要我,而我所有的至親都坐視不理。」那雙昔日清婉的眼眸,沐了寒光,暗了所有顏色,她說,「柳柳,我再也不敢相信別人了。」

    還未長大的孩子,說她再也不相信了。

    江西的世界大概只有一個人不是別人,只是宋辭,她找不到了。

    「江西,」柳是站在她旁邊,離著觸手可及的距離,稚嫩的聲音那麼堅定,他告訴小小的女孩,「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我也不會。」

    那年她才六歲,她對他說:「你叫柳是嗎?柳如是的那個柳是嗎?」

    「我叫你柳柳好嗎?」

    「柳柳,他們都不喜歡你,我也會和你玩的。」

    「柳柳,這是我送給你的帽子,我選了最好看的粉色,你一定要每年冬天都戴著。」

    「柳柳,你看,常春藤比你都高了。」

    「柳柳,生日快樂。」

    「柳柳,我等你。」

    「柳柳……」

    那時候,他還不懂至死不渝是什麼,只是覺得,他要守著這個女孩一輩子,一輩子有多長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要寸步不離地一直跟著她。

    「江西,不要趕我走。」

    五月的天,雨下得淅淅瀝瀝,大片大片的烏雲籠著西郊墓地上方的天。

    墓地外,環著入口,站著兩排黑色著裝的男人,面無表情,嚴陣以待。

    五月十號,阮清下葬,前來送葬的人,排到了一里之外,唯獨,少了阮氏的小千金。

    「葉總,節哀。」

    「節哀。」

    「……」

    悼念的人,一個接一個,葉宗信顫抖著雙手捧著靈位,悲痛欲絕:「清兒,我會好好照顧江西,你安心去吧。」

    「哧!」女孩兒輕笑了醫生,脆生生的嗓音,「假仁假義,人面獸心。」

    頓時,所有唁客看向女孩。

    葉宗芝怒斥:「小燦,說什麼呢?」

    林燦聳聳肩:「誰是就說誰咯。」她眸子轉著,繼續大吐四字成語,「衣冠禽獸,斯文敗類,人模狗樣——」

    「林燦!」

    「哼!」林燦一把扯掉葉宗芝的傘,直接甩頭往山下走。

    「媽媽!」

    林燦頓時一愣,拔腿就往墓地的入口跑,然後,雨傘掉地,她傻在當場。

    滿身雨水的女孩,跪在泥土裡,裙擺染了一身臟污。

    「我求求你們,讓我進去。」

    「我媽媽在等我!」

    「讓我去見見她。」

    阮家江西,這個Y市最尊貴的女孩,卻跪在一地泥濘里,這樣卑微地央求。

    「江西,你別求他!」

    林燦提起裙擺,一腳就踢開那個攔著江西的保鏢:「滾開!都滾開!」大罵,「走狗!葉宗信的走狗!」

    男人面無表情地理了理衣領:「抓住她。」

    一句話落,十幾個高大的男人圍住了跪坐在泥土裡的女孩,將她桎梏在地上,泥水混著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她大喊:「讓我進去,那是我媽媽,你們讓開,都讓開。」

    然後,男孩紅著眼,用瘦小的背擋住她,死死抱住地上的江西:「不許碰她,鬆手,不許碰她。」

    他張嘴,狠狠咬住男人的手,男人驚呼了醫生,重重一腳踢在柳是的背上。

    「不許碰她,不許……」

    那麼小的孩子,抱著她的女孩,自始至終都沒有鬆手。

    柳是啊……

    這個傻子,怎麼每次都這麼傻呢。

    林燦擦了一把眼睛里的水,失口罵了一句『傻子』,然後跑過去,撿起地上的磚頭就砸向男人:「都滾開!滾開!」

    男人摸了一把頭上的血,抬手就往林燦臉上打。

    「住手!」

    葉宗芝一把撲過去,將林燦抱起來:「葉宗信,管管你的狗!」

    「先生。」

    男人退到葉宗信身邊,並沒有制止任何的動作,男孩抱著女孩被按在地上,泥水幾乎漫過了兩個小小的身影。

    「讓我進去。」江西撐著身子,滿臉臟污,唯獨一雙漆黑的眼,直直看著葉宗信,「讓我進去。」

    葉宗信撐著傘,側身俯睨著地上的女孩,黑色的大傘擋住了半邊臉,唇角扯動,他說:「今天夫人大葬,別讓任何閑雜人等進去。」

    閑雜人等……

    地上的女孩低低地笑出了聲。

    「是。」

    葉宗信身側的男人揮揮手,示意保鏢動手,趴在江西背上的柳是卻突然站起來,一把抱住葉宗信的手,一口狠狠咬下去。

    葉宗信痛呼了一聲,將柳是推倒在地,正欲抬腳,柳紹華走過來:「柳是年紀還小,是我沒管教好。」

    葉宗信只好作罷。

    「爸爸。」

    一隻沾了滿是泥垢的手抓住了葉宗信的衣袖。

    葉宗信俯視趴在地上的女孩,她抬著頭,一雙很大的眼,冰涼冰涼:「這是最後一次我這麼叫你,爸爸,讓我進去,我看看媽媽就走,我會走的,我不要財產,不要繼承權,你讓我見媽媽一次,就一次。」

    葉宗信靜靜睨視,大雨瓢潑,風聲呼嘯了許久。他抬手,推開江西的手,冷漠地轉過身去:「把人扔出墓地。」

    「呵呵。」她嗤嗤地笑出了聲,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站起來。

    男人上前去拉她。

    「不要碰我!」她抬起下巴,冰冷的黑瞳,「你們還不配。」

    江西冷笑,轉身走進雨里,一身臟污的裙子,背脊挺得筆直筆直,阮家的女孩,終歸有她不能折損的驕傲。

    「江西,江西。」

    柳是冒著雨就去追,卻被柳紹華一把拉住:「跟我回去。」

    小小的年紀,卻力氣很大,發了狠地掙扎:「我不走,不走!」他看著遠去的女孩,沒有哭喊,小聲地問,「江西,江西,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她回頭,搖搖頭:「柳是,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被小燦欺負了。」

    林燦哇的一聲哭了,從來不哭的女孩,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你敢走我就天天欺負他!」

    江西笑了,微微轉身,眼沐寒霜:「葉宗信,我會強大,我會堅不可摧,我要讓你悔不當初。」

    清凌凌的聲音,很稚嫩,那樣信誓旦旦,回蕩在雨里,許久不散。轉身,她走出了墓地,沒有再回頭。

    「江西!」

    「江西,等我!」

    「不要走,等我。」

    柳是發了瘋般去追,卻在路口被柳紹華拽住,他小小的拳頭打在柳紹華身上,哭著喊著:「都怪你,都怪你,是你害了她,是你!」

    柳紹華整個人僵住。

    「是你們,你們會有報應的。」

    「江西,江西……」

    「是我不好,是我守不住你。」

    小小的男孩,癱坐在了地上,哭出聲。

    「葉總,怎麼了?」

    送葬的客人陸續走來,好奇地審視。

    葉宗信不露痕迹地擦掉了衣角上的泥土:「沒什麼,不相干的人來鬧事。」

    大雨聲聲,有女孩傻傻地問:「媽,為什麼打雷沒有劈死他?」

    西郊墓地外,是寬敞的國道,一輛銀灰的法拉利飛馳行駛,正道中間,突然躥出一個人影。

    「呲——」

    車子猛地剎住車,滑行了好幾米才驟停,惹來車裡的少年怒罵:「你丫的,怎麼開車的!」

    這少年,姓顧,取名顧白。

    主駕駛上的男人戰戰兢兢:「少爺,好像是個人。」

    「不然是鬼嗎?」

    顧白哼了一聲,然後推開車門下去,前排的男人立馬上前去撐傘。

    離車不到一米的距離處,躺著一個……

    顧白細細看了一番,渾身臟污,身上全是泥土,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頭髮貼在臉上,看不清模樣。

    「少爺,是個小姑娘。」

    「要你說!」顧白沒好氣地橫了一眼,蹲下,用手指戳了戳地上那一團,「喂!」

    地上的女孩完全沒反應。

    不是死了吧?

    「喂!」他伸出腳,特意很輕地踢了一腳,「誒,你死沒死?沒死就吭聲。」

    地上的人兒還是沒反應,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顧白有點慌了,伸出一根蔥白的手指,撥開女孩臉上臟污的頭髮,雨水衝去她臉上的泥土。

    竟是個漂亮的女孩兒,只是,蒼白的臉,毫無生氣……

    正打量著,女孩突然睜開了眼,顧白驚得往後一退,手腕卻被一隻手抓住,冰涼冰涼的。

    她說:「救我。」

    蒼涼的嗓音,絕望而孤寂,一雙眼眸,那樣黑凝,纏繞著深不見底的冰寒。

    顧白心坎,突然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

    「救我……」

    女孩兒輕喃著,手鬆開,緩緩閉上眼,倒在了雨水漫過的馬路上。

    顧白幾乎條件反射,將女孩抱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心慌得厲害,對著身邊的男人大喊大叫:「快,去醫院。」

    男人顯然愣住了。

    顧白一腳踹過去:「還不快滾去開車!她出事了,我就弄死你!」

    男人刻不容緩,不敢再耽擱,他有預感,這個女孩,將是他家顧小爺的劫數……

    近日來,連日陰雨,Y市混亂不堪,是非,一件接著一件。

    先是有報道曝出,西郊墓地外的河裡發現一具九歲女童的屍體,據法醫報告顯示,已排除他殺的可能。

    隔了不到一天,財經新聞報道,錫南國際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赴美治傷,集團事務暫由唐氏宋夫人執掌。

    相繼之後,阮氏電子的代理執行董事長葉宗信發布聲明,其女不治身亡。

    「後來呢?」

    陸千羊問得小心翼翼,不曾想過,那些被阮江西深藏的過去,這樣驚心動魄。

    阮江西似是一聲輕嘆,笑得荒誕:「沒有後來了。」眸子,有些空洞,「一等,十五年,好像一輩子那麼長,本來以為都忘了的事情,忘了的人,現在想起來……」

    她笑了笑,眼底一片涼意,沒有再繼續言語。

    「江西,」陸千羊抬眸,遲疑了一下,「你想過報仇嗎?」

    「不想。」她語氣淡淡,好似輕描淡寫,「早晚要去做的事,為什麼要想,我不喜歡空想。」

    陸千羊啞口無言,獃滯了許久才回神。

    阮江西啊,太不動聲色了。

    陸千羊覺得她的道德觀與世界觀,今天全部被顛覆了,傻了許久才找切到重點:「宋少他是不是知道了?他的父親,」

    阮江西沉默著。

    沉寂的空氣,都是冷的,荒荒涼涼的,久久,她輕喃著:「他是替我死的。」

    陸千羊連呼吸都輕了,不敢說話,耳邊阮江西的聲音空靈而沉緩。

    「車禍的時候,他就坐在我身邊,死死地抱著我。」

    陸千羊看著她的眼睛:「那不是你的錯。」

    阮江西重重搖頭:「本該死的是我,是他把存活的機會給了我。」

    「江西,」

    她打斷她:「千羊,我怕。」

    陸千羊心驚:「怕什麼?」

    嗓音微涼,竟有些凄婉,阮江西看著陸千羊,眼底,是不安的慌亂,她說:「我怕宋辭不要我了。」

    陸千羊可勁兒地搖頭:「怎麼會?」她信誓旦旦地保證,「相信我,宋辭對你,忠心耿耿,絕對不可能叛變。」這個比喻不太確切,她又換了一種說法,「不要懷疑,親情那種東西,在你家宋辭那裡,頂多只有三天重量。」

    阮江西沉了沉眼。

    陸千羊覺得,她又打錯比方了,直截了當地說:「我敢保證,宋辭愛你如命。」

    阮江西眼底驟然浮出點點明媚的光亮。

    她怕什麼呢?宋辭那一腔近乎魔怔的情深,早就由不得他自己了。關心則亂,是阮江西自亂陣腳了。

    「那你對宋少是,」陸千羊欲言又止了一下,不太確定地問,「是報恩嗎?」她想了想,「或者說,你的初衷是出於報恩嗎?」

    「不。」她說,「我愛他,從九歲那年開始。」

    九歲……

    陸千羊好震驚,她家藝人真的是在摧殘祖國的花骨子啊,感嘆:向來情深,奈何太早,不懂情深,以至緣淺。

    窗外,變天了,起了風,剛下過雪的天,飄了起小雨。

    葉家,夜燈通明,東風戚戚的夜,註定有人難眠於枕側。

    「她沒有死,她居然沒有死!」靜夜裡,女人嗓音尖細,慌張驚恐:「她來找我們報仇了,她是來替阮清報仇的!」

    葉宗信大喝:「你住嘴!」

    「她是來報仇的,是來報仇的……」蘇鳳於跌坐在沙發上,怔怔自語。

    葉宗信一把抓住蘇鳳於的手,沉聲怒斥:「什麼報仇,當年那場車禍是意外。」他一字一字刻意咬得很重,「你時刻記住,當年只不過是一場意外。」一雙鷹眸,陰鷙,難掩滿眼的凶光,「人禍,只要找不到痕迹,那就是天災。」

    蘇鳳於仍舊不安,近乎逼視,眼裡瞳孔在放大:「就算是意外,她也不會善罷甘休,你難道忘了,當年你是怎麼把她趕出墓地的。」她方寸大亂,驚懼地顫著身體,「這個阮家,還有葉氏,都是從她手裡搶來的,我們所有的一切,都是葉江西的,她都會搶回去的。」

    「休想!」眼底淬了火光,一片陰狠之色,葉宗信暴怒地大喊,「就算她是葉江西又怎麼樣?葉氏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是我十五年打拚來的血汗。」

    「可是你別忘了,」蘇鳳於幽幽開口,「葉江西她才是葉氏的繼承法人。」

    時至今日,十五年之久,即便當年的阮氏不再,葉家仍舊匍匐其下。

    他怎麼甘心,怎麼甘心!葉宗信咆哮出聲:「葉江西死了,十五年前就死了!她想拿回去,絕不可能!」

    葉宗信摔門而去,大概是坐立不安了,總要做些什麼。

    「媽。」

    葉以宣急促地跑進來,身後是葉競軒。

    「你剛才和爸說的都是真的?」葉以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葉江西她真的沒有死?」

    蘇鳳於輕嗤,神色陰沉:「不僅沒有死,還變成了另一個人。」

    「誰?」

    「阮江西。」

    葉以萱眸子猝然一冷:「怎麼又是她!」她恨恨咬牙,眼底陰測與蘇鳳於如出一轍。

    「難怪她那樣對付我,」葉競軒恍然,目露兇狠,「原來她是有備而來,想報復我。」

    若是有備而來,十五年未雨綢繆,勢必來勢洶洶,更何況,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宋辭……

    蘇鳳於神色大變。

    「那怎麼辦?她會不會來搶爸爸的公司?」

    搶?葉宗信又豈是會坐視不理,狗急了還會咬人,何況是一頭野心勃勃的狼。

    蘇鳳於輕哼了一聲:「哼,你爸爸辛辛苦苦經營了十五年的心血,怎麼可能會白白便宜了阮家的人。」她冷笑,「更何況還有一個對阮江西虎視眈眈的宋家,唐婉這個女人,可是比誰都狠。」

    葉以萱驚呼了一聲:「宋辭哥哥他也知道了?」

    「還有心思想著你的宋辭哥哥。」蘇鳳於怒眼瞪過去,「宋辭想也別想了,那個男人你要不起。」

    葉以萱臉色一陣白一陣紫的,不甘心地扭過頭去,嗔怒:「我不是怕宋辭哥哥會幫著葉江西對付我們嘛。」她不甘心,憤憤地咬牙,「再說了,我哪裡比不上阮江西那個賤人了。」

    蘇鳳於懶得諷她,她這個女兒還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幫她?那也要看宋家答不答應。」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蘇鳳於嗤笑,「是我把唐婉推下水的,她卻三緘其口,從頭到尾沒有為阮江西辯解一句,她才是最恨阮江西的人,恐怕巴不得她死個乾淨。」

    葉以萱聽聞,嘴角一揚,眼底乍起一簇亮光:「我怎麼忘了,是葉江西害死了宋錫南,宋辭哥哥一定不會再要她了。」轉念又一想,還是有所顧忌,「萬一宋辭哥哥還念著舊情怎麼辦?」

    蘇鳳於冷冷一笑:「那就看她還有沒有命活到那個時候。」

    葉以萱驚愕:「媽媽,你的意思是,」眼底掩不住躍躍欲試的雀躍,「會、會殺了她嗎?」

    「葉氏那是你父親的命,誰來搶他的命,她一定會跟人拚命的。」蘇鳳於朝著窗下望去,深冷的眼潭有幽幽光影。

    自古,狼子野心,擋著弒。葉宗信啊,可沒有什麼虎毒不食子的惻隱之心。

    於家壽宴不歡而散之後,宋家便向阮江西提出了訴訟,以涉嫌蓄意謀殺為由,當事人阮江西及所在的娛樂公司不曾發表任何聲明,由代理律師事務所全權處理,次日,顧白律師便以誹謗罪向唐婉及蘇鳳於提起訴訟。

    Y市風雲已過三日,滿城風雨絲毫沒有消退的跡象,然而錫南國際卻毫無所動,沉默得不禁讓人產生揣度,是否是宋少大人識得最毒美人心,從此妾心不改,君心轉移。

    對此,錫南國際上下,三緘其口,連日來,阮江西三個字都無人敢提一嘴,生怕傳到了太子爺的耳朵里,那被解僱還算輕的。

    連著三日,宋應容親臨錫南國際,想來是Y市市風好,這領袖大人閒情逸緻好悠閑,翹著個二郎腿,坐在錫南會所的手工定製老闆椅子上:「恆心不錯,每天準時報道。」

    顧白懶得與她胡侃,開門見山:「讓宋辭出來見我。」

    連著三日,顧白將H市都翻了個底朝天,

    宋應容一臉老生常談的樣子:「顧律師,還是那句話。宋辭不在公司。」

    顧白聞言,二話不說,直接起身就走,宋應容喊住他:「顧律師今天不打持久戰?」

    前兩日,顧白可是守了幾個小時再走,當然,宋應容同志也十分堅定地鎮守在崗位上。

    秦江總覺得,宋市長若不是閑得蛋疼,就是故意在守株待兔。

    顧白回頭:「我不喜歡曲線救國。」看向低頭不吭聲的秦特助,「轉告你老闆,老子不稀罕和他玩三顧茅廬。」轉身,不想多言。

    曲線救國?三顧茅廬?

    秦江正要好好細究一下,卻是宋應容沒沉住氣,從老闆椅上起來:「顧律師,我們有話好好說。」

    秦江越來越覺得,宋市長醉翁之意不在酒。

    顧白頓住,望著休息室緊閉的門,語調刻意提高,帶著幾分挑釁:「江西在醫院,你不去照料,也自然會有人去鞍前馬後。」

    顧白話落便轉身走人,只是才走了一步,休息室的門便應聲而開了。

    「她怎麼了?」

    急促,慌張,是宋辭的聲音。

    果然,阮江西還是宋辭的死穴。

    顧白回頭,瞟了宋辭一眼,十分傲嬌地哼了一聲:「老子不想告訴你。」說完一扭頭,直接甩宋辭一個後背,看都不看他一眼,姿態大爺得很。

    宋辭幾乎一秒都沒有遲疑,抬腳就往外走。

    毋庸置疑,宋辭是要去醫院鞍前馬後吧,雖然秦江不知道宋老闆和老闆娘鬧了什麼大矛盾,居然讓宋老闆耍了足足三天的性子!不過可以肯定,老闆娘耍耍苦肉計,宋老闆應該會乖乖就範。

    不會真是苦肉計吧?!

    秦江不好揣測,趕緊上前,提點一句:「宋少,您多少換身行頭再去啊。」

    想他宋辭,傾國傾城禍國殃民的一張臉,三天沒出辦公室,如今這般樣子……秦江偷偷瞟過去,皺巴巴的襯衫,亂糟糟的頭髮,影沉沉的黑眼圈,以及下巴冒出的鬍鬚……

    分明這麼一副頹廢到不修邊幅的形象,秦江就算站在男人的視角,也不得不承認,宋老闆還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帥。

    宋辭直接無視了秦江,腳步急促就走了。

    好吧,宋老闆不用換行頭也能美得顛倒眾生。秦江趕緊跟上去。

    宋應容笑了笑:「顧律師好本事啊,宋辭可是在裡面待了三天都沒走出來一步。」

    顧白不說話,很不想承認不是他好本事,而是宋辭在阮江西前沒能耐。

    宋應容靠著沙發,交疊著兩條修長的腿,略帶好奇地看顧白:「你怎麼篤定宋辭在這?」

    若非篤定宋辭在,顧白絕不會日日登門,他可不是會做無用功之人。

    顧白指著落地窗外:「那裡的宣傳海報三天前換成了江西,而錫南國際會所的這間休息室正好對著那張海報。」

    他的視線,忽然便柔軟了。

    宋應容尋著看過去,窗外正對著的,是錫南國際頂樓的巨幅廣告海報,上面掛著的人,正是阮江西。

    律師就是律師,觀察之細微,推測之精準,異於常人啊。

    宋應容似笑非笑,彎彎的眸子眯了眯:「恐怕是宋辭剛把自己關進去那會兒就讓人掛了江西的海報。」她似真似假地嗔怒了一句,「我家小辭居然還玩睹物思人這麼俗套的梗,真幼稚。」看向顧白,宋應容眼帶笑意,「還有,江西也是,苦肉計神馬的,老掉牙了。」

    顧白挑眉:「何以見得是苦肉計?」

    「很明顯啊,江西要真病了,你怎麼可能有那閑心天天來著報道?肯定給江西做牛做馬鞍前馬後去了。」

    顧白不置可否。

    宋應容嗤笑:「宋辭關心則亂,根本不過腦子,聽見阮江西三個字就昏了頭,所以連拙劣的謊話都信了。」

    宋市長,果然真知灼見。

    顧白誇獎:「你比宋辭有腦子。」

    宋應容不以為意:「宋辭是色令智昏,我旁觀者清。」頓了一下,宋應容看向顧白,帶了幾分探究的審視,玩笑的口吻,「不過你也不比宋辭有腦子嘛,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不趁虛而入?」

    顧白笑而不語。

    宋應容抱著手,揶揄道:「我可不認為你是個光明磊落的人。」顧白此人,素來能玩,而且專玩陰的,就拿上次她被舉報的案子來說,顧白直接送個女人到韓習床上,照片一拍,對方就乖乖改口供了,這手腕,哪裡有半分身為律師的正氣凜然。

    確實,他非正人君子。

    顧白只道:「我對江西一向光明磊落地趁虛而入。」

    如此奸詐邪肆的顧律師,對阮江西卻坦然得不留餘地。

    宋應容斂了嘴角笑意,目光凝神,直視顧白的眼:「是捨不得吧,捨不得江西一點點委曲求全。」所以,戰戰兢兢,毫無保留。

    顧白眼一沉:「自作聰明。」

    宋應容不怒反笑:「自欺欺人。」

    他不曾否認,斂著眸,沉默了許久,靠著門,語調慵懶:「要不要去喝一杯?」

    舉杯消愁……

    顧律師啊,竟如此失意得有些落魄。

    宋應容笑道:「我從來不陪單身男人買醉。」她轉身,取了外套,「不過,你例外,上次的官司贏得很漂亮,作為受益人,我請你。」

    顧白道:「那不醉不歸。」

    宋應容挑眉,半是玩笑地認真道:「你酒品怎麼樣?我多少是一市之長,跟個醉鬼一起耍酒瘋形象不好。」

    顧白回答十分坦蕩:「宋市長大可放心,我酒品比人品好。」

    宋應容輕笑出聲,聳聳肩:「哦,我酒品還不如人品呢。」

    這是近三個月里,阮江西第三次進醫院,身為經紀人,陸千羊好心累:「消息我壓下來了,但是媒體無孔不入,我擔心他們追來醫院。」

    「如果媒體來的話,」阮江西側躺在病床上,低著頭安靜地思忖著。

    「你會——」很麻煩!

    阮江西眉頭鬆了幾分:「宋辭應該也會聽到消息。」

    「……」

    陸經紀人已經無語了好嗎?除了翻白眼還能怎樣?吐槽宋大人她怕阮江西跟她拚命。

    「我們似乎總在醫院見面。」

    於景緻從病房外走進來,白衣大褂,帶著聽診器,手上捧著一疊病例。

    真是冤家路窄,於氏醫院這麼大,怎麼來一次撞見一次。

    陸千羊隨口扯犢子:「於小姐家產遍布三省,福澤天下嘛。」

    於景緻不予置詞,翻閱著手裡的單子,公事公辦的口吻:「檢查結果顯示,你並無任何異常。」

    這麼說來,她家藝人是詐病?

    陸千羊立刻會意了,代表發言:「沒病住住院,促進一下消費嘛。」

    陸千羊嘴裡,還真吐不出來著調的話。

    於景緻抬眼:「苦肉計?」

    「是。」

    阮江西如此坦言。

    真是有恃無恐呢。於景緻眸子冷了冷,將手裡的化驗單扔進了垃圾桶,語氣微諷:「真幼稚。」

    喲,這於醫生是來拆台的呀,陸千羊這就看不下去了,剛要回嘴,聽見阮江西清冷淡漠的聲音:「你的想法我並不考慮。」

    「你就是這麼對宋辭玩心計的?」於景緻的口吻,越發咄咄逼人。

    也是,在於家壽宴上,她輸得太慘烈了,情敵相見,哪有不眼紅的道理。

    阮江西只道:「我和宋辭之間,與你並無半點干係。」分明是冷冷清清的語氣,沒有丁點起伏,氣勢卻不輸一分。

    她啊,只要遇上宋辭的事,向來披荊斬棘,遇佛殺佛。

    陸千羊抱著手,看好戲咯。

    「我給他電話了。」於景緻緩緩抬眸,眼底微微有些光影灼灼,「你猜,他還會不會來?」

    阮江西毫不遲疑:「會。」

    「哦?」於景緻冷笑著,「他問了你的情況,我如實回答了。」

    阮江西依舊雲淡風輕般不驚不怒:「你的話,我家宋辭從來不會信一分。」

    我家宋辭……

    陸千羊覺得,她家藝人的措辭,著實精妙得很,精妙得很吶。抬頭瞧著那位自找苦吃的於大醫生,果然臉色難看得很,壓抑著怒氣:「你真自信。」

    阮江西淡淡回:「我對宋辭,從來都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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