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蕎本來也沒打算跟蔣旭怎麼樣。
如果她真看上了蔣旭,蘇家遇到麻煩,手裡有蔣梅君給的兩份協議,根本不需要去求他幫忙。
想起幫忙的事,繼而想起他那晚的態度。
蘇蕎又把頭轉向車窗這邊,看著被雨水打花的玻璃,儀錶台上的手機重複響起來,這次陸靖深接了,他的聲音平和:「有事在外面,最近公司應酬比較多,在那邊照顧好自己,嗯掛了。」
打完電話,他又把手機丟回儀錶台魍。
這個動作透出幾分涼薄來reas()。
蘇蕎忽然覺得車內的溫度有些低,儘管吃了葯,胃還隱隱作痛。
陸靖深側過頭看她,入眼的是她皙白秀致的側臉,他攥住她放在腿上的一隻手,察覺到她的掙扎,他稍稍用了力道:「不高興?檎」
「沒有。」蘇蕎想抽回自己的手。
那是他的私事。
她沒有資格去不高興,又不是沒自知之明的傻白甜。
陸靖深說:「剛才是黎荀打來的。」
「……」
蘇蕎沒接話。
黎荀是他的正牌未婚妻,當他這樣提起來,蘇蕎只覺得自己處於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就像被人架到半空,上不去下不來,只能懸空著。
這種感覺,她曾經也有過,在她面對蘇衍霆跟袁卿的時候。
此刻她才發現,這段時間裡,有些人和事被她刻意遺忘,譬如黎荀,譬如他身上有婚約的事。
車裡的氣氛陷入前所未有的靜默當中。
「沒有什麼要問我的?」陸靖深打破尷尬的氣氛。
蘇蕎心裡是有好奇,卻也很清晰的認識到,自己沒有身份去過問他的生活。
她的手,還被他牢牢握著。
「外面傳的關於我跟其她女人的事情,你不想知道?」
蘇蕎的眼睫動了動,片刻安靜,她說出違心的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特意向別人交代。」
陸靖深握著她手的力道重了些,動作卻很溫柔,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像是隨口拈來:「話說得這麼官方,我倒找不出你一點不是來。」
不然呢?
蘇蕎在心裡問,他們這樣的,難道還能定義出一個關係?
金主和他想要包養的女人?
他卻兀自解釋起來:「章敏敏,是我以前在飯局上認識的女明星,當時覺得人不錯,抱著交往的態斷真嘗試過,娛樂圈裡的規則,普通人很難理解,不久后發現不合適就沒再聯繫。」
蘇蕎轉回頭。
他用了認真這個詞。
至於怎麼不合適,他不過輕描淡寫的帶過。
兩個人分手,不在背後痛踩前任,是一個男人基本的風度。
陸靖深像是在回憶,過了會兒才又說:「周詩娜擔任過鼎盛旗下網游的代言人,當時參加飯局的人挺多的,我的車跟她那輛保姆車剛好停在隔壁,被狗仔拍了照。如果還有其它新聞,你可以問我,我如果還記得,會回答你。」
蘇蕎沒想到他會這麼跟自己開誠布公,突然有些無措,那種無措,不是因為慌張,她也不清楚是因為什麼,想不明白,索性統統壓到心底,不再去想reas()。
他笑:「真的不問?過了今晚,以後可沒這種機會。」
蘇蕎低聲說:「你先放開我的手。」
「不會不高興了?」
「……不會。」
陸靖深緩緩鬆開她的手。
蘇蕎的手背上,還有他彌留的溫,忽然聽到他不冷不的問:「你在蘇衍霆跟前也這樣?」
這樣,是指寡言無趣么?
她還記得,他說過自己很無趣。
提到蘇衍霆,蘇蕎心頭一恍,有些人深埋在心底,不代表真的已經無動於衷。
聽到陸靖深這麼問,她更肯定那晚在茶樓,他的確全都聽到了。
蘇蕎沒開口否認,喜歡上自己的叔叔,說出去可能是會被唾棄的事情,但現在這個秘密被陸靖深發現,還被他捅破那層紙,她不但沒有恐慌,反而覺得釋然,彷彿常年戴在她臉上悶得她喘不過氣來的面具終於可以暫時卸下來。
「八年前,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是黎荀的父親拉了我一把。」他說起往事神色平靜:「黎荀對我來說,更像妹妹,她跟蔣熙一樣,算是我看著長大的,說起來,黎荀比你還要大幾歲。」
蘇蕎聽他提到自己,心裡微微起了波瀾。
「在不久前,我還想著,今年年末向黎荀正式求婚,爭取在明年中旬完成婚禮。」
「這樣挺好的。」她沒頭沒尾的開口。
陸靖深沒有說話。
他本來也覺得挺好的,可是在紐約的時候,他拒絕黎荀的示好,那日跟黎敬亭在書房的談話,黎敬亭應該看出他沒有拿婚姻當籌碼的打算,黎荀對他的感情眾所周知,他對黎荀卻始終沒說過喜歡,跟她的相處模式,和以前把她當妹妹時沒差別,所以今天中午黎敬亭才會在電梯前對他說那麼一句話。
轎車在中途靠邊停下來。
蘇蕎從沉思中回神,她轉過頭,不解地看過去。
陸靖深往後放倒駕駛座椅,他靠躺在上面,暫時沒有開車的意思,他閉上眼,像是打算就這樣在路邊休息,蘇蕎被晾在旁邊,她不知道該幹什麼,總不能學他把座椅放一放躺上面養神。
過了會兒,陸靖深還沒有起來,好像睡著了。
蘇蕎偏過頭看他,車內的光線晦暗,看不清楚男人的五官,卻給人冷硬不好相處的感覺。
中午,蔣梅君說的話又出現在她腦海里。
鼎盛會聘請專的經理人打理。
那麼他呢?
蘇蕎視線落在他挺括的襯衫領口處,他對鼎盛而言算什麼,她也有細細的算過,蔣梅君有20%鼎盛股份,蔣旭有20%,陸則冬有10%,那他的手裡又有多少,陸則冬說他需要黎荀父親的鼎盛股份,即便她不了解鼎盛內部什麼情況,從蔣家人對鼎盛股份的分配,大概也猜出他跟蔣梅君不對盤reas()。
對蔣家來說,他可能永遠只是個外人。
蘇蕎還記得他在恆豐辦公室望過來的那一眼,雖然凌厲冷酷,眼中卻有化不開的倦意。
整天鬥來鬥去,尤其是在鼎盛控股這種大集團里。
她突然想問他一句,不累么?
如果真的不累,他現在不會躺在這兒。
蘇蕎想起他給自己送貓的晚上,即便身上有洗過澡的沐浴露味道,依舊難掩濃濃的酒氣步入職場后,她越發看清那些飯局應酬,並不是自己真喜歡喝酒,不過是別人借著情灌你,沒了擋酒的人,作為企業老總,要想跟其他人打成一片,不得不喝。
車裡突然響起男人的聲音:「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
蘇蕎想說節哀,又覺得挺虛偽的。
「她在嫁給我爸之前,跟過蔣行文幾年。」
陸靖深自顧自說著,口吻平淡:「那時候蔣行文剛被家裡派到內地辦廠,我媽從外地來海城找工作,進了蔣家辦置的一家工廠,她是廠里為數不多的知識分子,蔣行文為了把廠辦好,有段時間一直住在廠里,日久生情說的應該就是他們這種,蔣行文當時已經在香港結婚,不過還是跟我媽開了頭,後來他說回香港離婚,我媽等了他整整兩年,沒有等來他的人,卻等來他跟妻子喜得千金的消息。」
蘇蕎望著他隱於陰影下的臉龐,只看到他說話時微微聳動的喉結,男人的嗓音低沉有磁性,說的內容卻讓她不知作何感想。
她想起那晚他在大橋上說的話,他父親死於聚眾賭博鬥毆。
那他的母親呢?
蘇蕎想問,卻終究沒問出口。
她也很想問他,為什麼要把這些私密的事情告訴我?
陸靖深已經坐起身,他調整好座椅,捏了捏眉頭,抬眼看她:「嚇到你了?」
蘇蕎搖頭,又補充一句:「你知道的,我膽子沒這麼小。」
車裡壓抑的氣氛無聲息消失。
陸靖深突然問她:「在恆豐工作有沒有很累?」
「還好。」蘇蕎抿了抿唇角,「其實也就那麼回事,每個公司都差不多。」
陸靖深點點頭,他沒再繼續話題。
天河灣23幢公寓樓下,停著好幾輛轎車,黑色巴博斯開不進去,只能停在大路旁邊,雨還沒有停,蘇蕎看了看自己牛津布制的休閑鞋,感覺會濕掉,她剛下車,一把雨傘已經罩在她的頭頂。
一隻大手,從她頭頂拿掉她擋雨的手,輕輕握在[熱,門.小-説.網]寬厚溫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