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阿姨本是蘇家的幫傭，後來梁慕貞搬離蘇家，她跟著到梁慕貞的公寓做了家政阿姨。

蘇蕎從電梯出來，秦阿姨已經在過道上等她。

「是胃潰瘍引起的上消化道出血，昨晚梁院下班回來我就看出不對勁，她說肚子不舒服，只吃了兩口晚飯就睡下了，今天我過來打掃屋子，發現梁院的鞋子還在口，去房間敲沒人應，進去后嚇了我一跳，床邊一灘血，人昏倒在洗手間里，蕎蕎，你多勸勸你媽媽，案子哪有判得完的，要多保重身體。」

蘇蕎的視線越過秦阿姨，看向病房上的窗口。

秦阿姨看出她的擔憂，道：「剛睡下，護士給掛了點滴，醫生說得住院，我現在回家給梁院收拾些衣物。」

蘇蕎道了謝，等秦阿姨離開，她推開進去。

單人病房裡有淡淡的消毒藥水味道。

梁慕貞閉眼躺在床上，比起半個多月前，她臉上現出了病態的消瘦，但眉宇間的那股強勢卻依然在，左手背上插著針頭在輸液，蘇蕎站在病床邊，這幾年她跟梁慕貞聯繫甚少，本就疏離的母女親情變得更淡。

公寓單元樓口，那一巴掌的疼，彷彿還在。

剛回國的時候，她甚至想，如果不是為斷她念頭把她儘快嫁走，梁慕貞是不是會直接遺忘自己？

但這一刻，蘇蕎忽然覺得梁慕貞是對的。

世界上那麼多男人，為什麼她要固步自封，為什麼連嘗試一下也不願意？

不管是安安介紹的陸放，還是楊麗媛想她接觸的蔣旭，從談吐舉止看得出來，都不算太差的相親對象。

梁慕貞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看到蘇蕎，她有詫異也不過一剎那，隨即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淡。

秦阿姨借口出去打水，給母女倆獨處的機會。

梁慕貞喝了些粥，問起蘇蕎住在蘇家的事，她的嗓音還很啞澀：「那裡不適合你，搬出來吧。」

原以為得費一番口舌，結果，蘇蕎點頭說好。

梁慕貞沒想到她這麼配合，臉色鬆動，卻也不再說什麼。

……

蘇蕎回到蘇家夜已深，她知道自己是在刻意迴避，袁卿跟他住在家裡，她不想戴上面具，所以只能逃得遠遠的。

房間桌上，放著一盒去淤青的藥膏。

藥膏底下壓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了一行字——)5B一天兩次，敷之前先洗臉。)5D

沒有署名，也沒有任何稱謂。

蘇蕎站在桌前，看著自己曾經仿寫多年的字跡，許久之後，她把紙條連帶藥膏藏進了抽屜里。

*

隔日早晨，餐桌上只有蘇永國跟蘇蕎。

「你奶奶大清早去大佛寺，還把你小叔跟小嬸拉上，說要給他們夫妻倆去去晦氣。」

蘇永國笑著搖頭，翻了一頁報紙。

蘇蕎趁機把梁慕貞生病住院的事說了，果然，蘇永國抬起頭問她嚴不嚴重，跟蘇老夫人不同，蘇永國最喜歡的是大兒媳婦，睿智冷靜又踏實能幹，當年梁慕貞在蘇延安過世后執意要搬走，他尊重兒媳的決定，卻也常因此嘆氣。

「醫生說最好休養一星期，所以我打算暫時跟我媽住，方便照顧她。」

蘇永國沒阻攔，孫女跟大兒媳婦不親近他知道，現在有機會修復這段關係，他成全都來不及。

下午，蘇蕎就從蘇家搬去了梁慕貞居住的天河灣。

蘇永國讓她把那輛保時捷跑車一併開走，蘇蕎以昨晚開來了梁慕貞那輛凌志為由，將跑車繼續留在蘇家的車庫。

至於車鑰匙，她也沒帶走。

……

梁慕貞在醫院住了一晚上，蘇蕎到天河灣的時候，她已經跟秦阿姨回來。

一百五十平的公寓，四室兩廳，多住進一人並不嫌擁擠。

梁慕貞養了一隻英國短尾貓。

蘇蕎素來喜歡這些貓狗，晚飯後，看到那隻吃飽喝足、蜷縮著四肢仰天躺在藤椅上的肥貓，她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張照傳到朋友圈，並配上的一句富有哲理的話：「只有面對現實，你才能超越現實。」

不到兩分鐘，蘇蕎的手機震動。

慕安安發來一條微信，問她怎麼發這麼酸不溜秋的東西。

蘇蕎回復——

B突然感慨下人生而已。)5D

慕安安提出請蘇蕎看電影，感謝她上次幫自己一起修稿的事，見蘇蕎答應，她又發來信息——

B美女，我可以再喊上一個人么？)5D

蘇蕎問誰。

慕安安發來兩個字——)5B陸放)5D

可能怕蘇蕎反感，慕安安沒敢再發信息過來。

蘇蕎想起那個容易害羞的男孩，剛才在朋友圈也是他第一個點贊，加了微信后，她的每條說說，他不評價，但每回都會點贊。

動手指，蘇蕎也回復兩個字——)5B可以)5D

薊不再固執地追逐那個遙不可及的風景，那她從現在開始應該學會去欣賞更多沿途的景緻。

……

周五傍晚，收到慕安安的下班信息，蘇蕎換掉了身上的家居服。

梁慕貞從書房出來，恰巧瞧見準備出的蘇蕎。

玄關處開著一站壁燈，蘇蕎正在穿鞋，穿著白色九分修身褲，上面搭配著一件杏色鏤空衫，臉上化了精緻的淡妝，流露出嫻靜優雅的氣質，看出是細心打扮過。

中午，蘇蕎已經打過招呼說要出去，梁慕貞得知是跟朋友看電影，把車鑰匙給了她。

市中心的萬達影院。

蘇蕎剛到，慕安安跟陸放也來了。

陸放見蘇蕎主動跟自己打招呼，紅了臉，在慕安安和蘇蕎排隊買票時，他說買東西跑出了電影院。

「我就在路上隨口說了句以前我們看電影總買全家桶，這傻小子估計聽進去了。」

慕安安上下打量蘇蕎，笑得很賊：「噢哦，打扮的這麼漂亮，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我今天當了電燈泡？」

蘇蕎真假摻半的說：「你可以理解為，我準備結束單身生涯。」

周五晚上，是電影院的高峰期。

即便這兩年流行網上訂票，依舊有不少人排隊選電影，慕安安在喜劇片和愛情片之間搖擺不定，這時，排在她們身後的一個女人插話進來：「看《港囧》吧，票房都十幾億了，我朋友說還不錯。」

「不過口碑好像不太好。」慕安安很自然的接道。;

女人笑了笑，聲音柔美動聽：「看電影主要是感受氛圍，圖個開心，又不做影評人，你說對不對？」

這番話，說的知性又知趣。

蘇蕎不禁看向對方，那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長發及腰，穿著黑色蕾絲連衣裙，屬於氣質型的美女，舉止間有著大家閨秀的端莊，嘴邊一直掛著淺淺的笑。

隊伍排到蘇蕎她們，慕安安還在猶豫，把決定權交到了蘇蕎手裡。

7、8部電影，蘇蕎沒有特別喜歡，也沒有特別不喜歡的，她剛準備選部上座率高的，一道低沉又頗為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票買好了么？」

「快了，還有兩個人。」偏柔的女聲跟著響起。

蘇蕎記得這個聲音的主人，正是剛才和慕安安搭話的女人。

慕安安也注意到停在自己身後方的男人，確定不是自己看錯之後，強忍著撲通撲通的心跳，湊到蘇蕎耳邊壓著聲激動道：「蕎蕎，蕎蕎，真是陸靖深！他居然也來看電影，怎麼辦，他就站在離我不到兩公尺的地方！」

說著，又要回頭偷窺，卻被蘇蕎拽過身阻止。

「幹嘛呀，我一年見我『老公』的次數一隻手都掰的過來，你還棒打鴛鴦。」慕安安幽怨道，眼角不斷往後瞟，「不過那女的誰呀，不會是我『老公』的女朋友吧？」

蘇蕎隨手選了部電影，取出錢包付錢。

身後的女人開口：「靖深，我們看《港囧》吧。」

「你喜歡就好。」

慕安安跟蘇蕎嘖嘖耳語：「陸靖深對這女的真遷就，不是女朋友也差不多快是了。」

「去那邊等吧，陸放也快回來了。」蘇蕎從工作人員手裡接過三張票。

她轉身剛想拉走慕安安，慕安安抬起手喊道：「陸總！」

蘇蕎：「……」

陸靖深已經循著聲音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