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判官眉頭緊鎖,一言不發的盯著言安毫無血跡迸出的屍首,旋即甩出一道探息的法術。
居然真的死了?
李判官也愣住了,似乎沒想到鬧出這麼大陣仗的言安,就這麼死了。
呼~
愣神之際,一縷寒冷的風掠過鼻間,李判官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下意識的攏緊衣袖,卻發現自己身為修士,早已無需抵禦風寒。
旋即,他猛然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天空,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遠處的天空,早已變得昏暗,寒冷的風連靈力都沖淡了不少,頗有風雨欲來之感。
天地暗淡,皓日消隱,一股壓抑沉悶的氣息逐漸瀰漫開來,古怪低沉的囈語在每個人耳邊回蕩,彷彿潮汐暗涌。
「是黑潮!」
慌亂的呼喊,如石子驚動了魚群,方才還圍觀著行刑的眾人,此刻彷彿死到臨頭一般四散奔逃,聲嘶力竭地尖叫著,彷彿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就連護刑侍衛也大驚失色,若不是李判官還在,怕是早已跑出十里地。
動亂之際,圍觀的人群忽然爆發出一團血霧,濃郁的生機蔓延開,眾多凡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停下了腳步,無比詭異的盯著那滿地的殘肢,眼中露出貪婪與垂涎。
嘎吱……
嘎吱……
隨即,徒手爭搶,血肉入腹,口中長滿了無數根血紅手指,筋脈化作紅樹開花,詭怪如獄。
就在此刻,言安早已涼透的身體忽然一顫,頭顱上眼睛隨之睜開,雙手開始四處摸索滾落在地的頭顱。
李判官死死的盯著眼前一幕,拼盡全力剋制內心極度的渴望,轉頭就看見言安輕車熟路的接上了頭顱。
心中震顫不已,雙腿顫抖的站起身,古怪的囈語充滿了腦海,他強迫自己運法將符籙扔出,身形開始消失。
看到李判官等人倉皇離去,言安也一瘸一拐的準備逃離,餘光卻看見幾道凌厲劍氣橫飛而來。
言安險之又險的避過,髮絲都被削斷幾根,他現在金丹被廢,比起凡人強不了多少,若是有修士刻意針對,怕是真逃不出這黑潮。
「溫含章,你真要拼個生死不成?!」
言安循聲望去,只見一青衣女子,手中碧色長劍舞動如水,玄秘術法如同春風一般自如遊走:
「少說廢話,不將東西交出來,就把性命交出來!」
被追殺者,一身華貴衣裳,運法之時道道金色靈力環繞自身,金氣化作的細蟲不時纏住女子水袖,妄圖侵佔,本體只能勉強的抵擋女子的劍招。
財氣?
言安蹙眉,他認出了王閑,但自己顯然不會插手,運轉神柯,直接將血液反轉,變成了兩根僵硬肉柱,快速背離黑潮與二人。
誰知王閑眼前一亮,朝言安而來,甚至還叫嚷道:
「言弟救我!言弟救我!」
言安滿臉黑線,頭也不回的加快步伐,幾里便要越過仙牢,將黑潮甩掉。
轟!轟轟!
仙牢之中天地震響,一股龐大的靈力激蕩朝著四面八方席捲而去,哪怕是刻滿囚禁修士咒法的牢獄,此時也被這股靈力震塌,殘存的激蕩足以將低階修士直接鎮壓。
言安本就行動不便,這回更是被徹底掀飛,整個人都被衝倒在仙牢廢墟中……
一縷陰冷的氣息掠過,迷濛的黑色雨霧已經將仙牢廢墟籠罩,言安的四肢百骸緩緩滋生出滯澀之感,稍一抬手都要比平日多花上兩倍有餘的力氣。
就在此刻,一隻濕漉漉的手,猛然抓住了言安的腳踝。
「該死!又是這些鬼東西!」
言安隨手抄起一塊尖利碎石,一下接著一下,無比狠戾的砸向腳下半截殘軀,直到掌中傳來陣陣刺痛,他才喘著粗氣,踢開了那血肉模糊的屍首。
怎麼辦?半個潮詭他都應付不了……
言安呼出一口血氣,雙目赤紅,環顧四周,除了王閑與那青衣女子外還有幾道人影,方才的靈力激蕩至少是元嬰修士才能做到的,這些人中或許就有元嬰期大能。
沒有了僅存的靈力,言安根本察覺不出那些修士的方位,仙牢死囚關押的,哪個不是窮凶極惡之輩?
哪怕是王閑,看起來人畜無害,方才與那青衣女子鬥法之時,卻絲毫沒有留情,出手必是殺招。
言安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向王閑走去,目光所及,三道突兀的身影出現。
?飄忽不定的艷紅水袖
身負重刃的低矮武夫
流如水墨的書生小冠
隨著黑霧愈發濃郁,三道人影便全部隱沒在黑霧之中,沒了蹤跡。
溫含章方欲繼續追殺王閑,卻被一個毫無靈力的凡人忽然出手攔下。
「含章仙子莫急。」
眼下,言安不介意說些好聽的話,形勢所迫,他需要王閑和溫含章的協助。
溫含章柳眉微皺,劍鋒驟然指向來者:
「你是何人?」
「在下言安,在這黑潮之中越是運法,越會被黑潮侵蝕。」
彷彿為了印證言安所說,溫含章的一縷青絲已被黑色雨霧蝕斷,在雨霧之中化作黑煙消散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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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含章眸光一凝,毫不猶豫的削斷髮絲,延緩了黑霧繼續侵蝕。
「方才襲擊含章仙子者,極有可能是從仙牢死囚中逃出之人,仙子應當知曉其至少是位元嬰大能,此時含章仙子若是繼續動手,恐怕難以全身而退。」
經言安這一番話,溫含章並未收起劍,她也不是傻子,但她仍然難以就這麼放過王閑,冷聲道:
「你一介凡人,我憑何聽你所言?」
這些修士果然沒有省油的燈,言安思索片刻,附耳低言幾句。
隨後溫含章深深看了言安一眼,在王閑震驚的目光中,收起了劍。
這女魔頭不殺了???
也不管他目瞪口呆的模樣,言安伸手道:
「復元丹,興許我還能帶你們出去。」
王閑猶豫片刻,拋出一枚白色丹藥,言安信手接住,掂量一下拋入口中。
他也不是完全信得過言安,只不過如果能有辦法出去,王閑也不會用那樣東西。
言安回復了些許靈力,手腳利索了些,而溫含章從袖中取出一枚流水似的令牌,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說話。
「傳音?」
王閑見狀,嗤笑一聲:
「在黑潮之中還想傳音,簡直痴心妄想,莫說你的飛書信音了,哪怕是一個飛蟲也逃不出黑潮。」
「……」
溫含章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搭在劍上,嚇得王閑立馬縮到了言安身後。
「含章仙子莫氣,這人不值當。」
言安打著圓場,之所以維護王閑,甚至不計較之前他禍水東引。
只因為王閑大富大貴之人,以言安目前的處境,逃出黑潮后想活下去,還得先解決銀錢。
溫含章沒有再管王閑,手中靈力匯聚化作一條藍色魚兒,朝著一個方向游去。
王閑見狀,心中稍稍安定,又貧嘴道:
「嘖嘖,沒想到言弟這小小年紀,就如此油嘴滑舌。」
言安瞥了王閑一眼,本就不待見他,現在更是沒好氣:
「仁兄貴庚?」
「啊這……哈哈。」
王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再說什麼。
「言安,你不是說你有辦法脫離黑潮嗎?」
溫含章語氣嚴肅而急切,言安知道,溫她大抵是收不回那藍色魚兒了,哪怕是金丹修士,也抵擋不住多久黑霧的侵蝕。
言安點點頭,神柯再動,身上散發出一股與黑霧截然相反的氣息,隱隱指向某一處,隨即沉聲道:
「隨我來。」
言安一動身,王閑立馬緊緊跟上,溫含章也隨之而去,他們知道言安在尋找黑潮的界碑。
不過以前世來說,言安在尋找現世在黑潮中的錨點,事必有兩面,有進亦有出。
正如神柯之意:有無相生,難易相成。
愈發深入黑霧之中,愈是恐怖。
耳邊古怪的囈語不斷,天空灰暗卻刺眼,烏雲扭曲,日光撕裂。
儘是前世光景,言安蹙眉。
古怪的建築隨著灰色道路綿延不絕,遠遠望去還有道道奇特的建築聳立在黑霧中,琉璃一般的光滑表面,閃爍著零落的灰色光跡,刺目難忍。
耳邊傳來聒噪無比的蟬鳴,陰冷的黑霧卻讓內心愈發燥熱,?塵封已久的氣息瀰漫在這個世界,所有一切都被做舊。
難以言說的不安籠罩著三人心頭,強烈的割裂感讓人胸腔乏悶,言安似曾相識,愈發深入,一股熟悉到極致的恐慌便在他心底翻騰愈烈。
「言弟,你瞧那是何物?」
王閑肘了一下言安,話中難掩驚懼。
言安循聲看去,卻見萬千林立鐵樹之中,一道如高峰般的鏡山鐵塔,孤獨聳立,如死一般沉寂著。
當目光觸及建築頂端那奇特的弧形標誌,言安瞳孔驟然緊縮,心中恐慌達到頂峰。
他怎麼可能忘記這裡……
萬萬人類的根基……
黑潮之中的唯一燈塔……
異能者總部!
可總部怎麼會出現在黑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