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磕了磕煙杆，然後再次點上火，深深吸了一口才繼續道。
「那天早上，我跟以往一樣，在家門口散步，然後走到小思怡家旁邊的時候，突然聞到一股很臭很臭的味道，那種味道就像……，嗯，你懂得。」
「我順著臭味，然後來到小思怡家，確定了味道是從思怡家傳出來後，我用力拍門，拍了很久，但是都沒人回應，然後我就報警了。」
「警察來了之後就破門，在客廳里沒找到什麼，然後發現臭味是從臥室傳出來的，臥室還被反鎖著，然後繼續破門。」
「再次破門之後就看到小思怡和小思成，兩人全身都浮腫了起來，一人躺在床上，一人趴在地上，已經沒有了聲息。」大爺聲音低沉的說著。
「警察檢查了現場，臥室門是從外面反鎖的，從裡面是打不開的。然後在門板上，有一道道明顯的抓痕，有得抓痕上還帶著血跡，而小思怡的手指上也有明顯的破損痕跡，腳和膝蓋上也有明顯撞擊的傷痕。」
「思怡，真的努力過了。」
「然後在臥室窗戶下有一個小凳子，上面有明顯的踩踏痕跡，窗戶把手上也有用過力的些許痕跡。」
「但是警察同志試了下，那窗戶太過老舊，警察同志想要開窗通風都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氣。」
「一個成年人都很難打開的窗戶，更別說一個五歲的孩子了。」
「當時一個警察同志說，也是孩子太小，懂得太少，要是能用凳子把窗戶砸開，也許還能自救。」
「其實一個五歲的孩子已經懂得不少了，尤其是小思怡還那麼聰明，她怎麼可能不知道砸開窗戶也許就能求救，她只是不想做。」
「她甚至知道專門用一個紙在房間裡做一個廁所出來，拉屎拉尿都在那紙板上，而不會弄髒房間其他地方。」
「她知道搬凳子開窗，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用凳子可以砸開玻璃。」
「她只是怕砸壞玻璃，然後媽媽回來會生氣，她一直在等她媽媽回來。」
「她想要告訴媽媽，她和弟弟是乖孩子，他們會聽話的……。」
大爺平靜的說著，只是那平靜的臉龐上，一道淚痕不自覺的劃了下來，大爺卻似乎毫無所覺，依舊靜靜抽著旱菸。
張坤沉默聽著，也是面無表情，心底的那股火也沒有再燃起來，有的只有說不出的死寂。
張坤轉頭望了一眼身旁的小思怡和小思成姐弟。
是這樣嗎？
張坤眼神中傳達著這麼一個意思，而小思怡果然如大爺說的那樣，很聰慧，居然真看懂了。
小思怡低聲說道：「砸壞玻璃的話媽媽會生氣的，而且砸壞玻璃就要修，修的話要花很多很多錢，媽媽沒錢。」
張坤深吸一口氣，然後仰起頭望向天空，努力不讓自己淚滴滑落出來。
大爺沉默了狠吸了兩口煙，然後才繼續說道。
「後來警察同志把小思怡和小思成帶回去做屍檢，屍檢報告上說兩人『胃部已經完全排空，胃壁皺縮，心肝肺腎自融明顯』，他們是一點一點，慢慢的，活活餓死的。」
「而且在小思成的嘴巴里還檢測出了糞便的痕跡，手上也有，他們真的有很努力的在自救了，可是……。」大爺終於忍不住哽咽了出來。
「然後，兩個小天使，就這麼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真的無法想像，兩個小傢伙是怎麼度過生命中最後這段時光的，吃的喝的都沒有，還要忍受獨孤的恐懼，一個五歲，一個兩歲，他們還那么小。」
大爺說到這便不再說了，似乎陷入了沉思。
張坤也沉默了良久，才再次開口問道：「大爺，他們爸媽呢？」
「爸媽？他們配嗎。」大爺冷笑一聲，不過冷笑完還是低聲說道：「男的，一年前收容他人吸毒被抓進去了，判了七年，然後就一直由他們媽媽帶著。」
「可女的前段時間在超市偷東西被抓住了送派出所，後來又查出尿檢陽性，吸毒，也被關進去強制戒毒了。」
張坤臉色一凝，姐弟倆的媽媽吸毒被抓起來了？他們媽媽的下落算是找到了，可是……。
「警察抓了他們媽媽，然後就不管了嗎？兩個小孩就這麼讓他們自生自滅？」張坤臉色陰沉的問道。
大爺輕輕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有什麼安排，但具體我不是很清楚。」
張坤鐵青著臉沉默了良久，最終慢慢平復下臉上難看的神色，向著大爺低聲道：「謝謝大爺，麻煩您了。」
大爺沒有接話，只是默默抽著旱菸。
張坤沒有再多說什麼，靜靜轉身離開，再次來到小思怡家門口。
看著門口擺放的鮮花，還有緊閉的大門，看了很久，張坤最終還是沒有開門進去。
一個普通的門攔不住他的，可是進去了又能幹什麼，再看一遍現場慘狀？
那樣只會讓張坤的怒火更加的高漲。
此時此刻，張坤雖然面無表情，但在這面無表情之下，卻是張坤有史以來最無可名狀的熊熊怒火。
姐弟倆爸爸，收容他人吸毒，被抓了，判了活該。
媽媽，偷東西加吸毒，被抓了，還是活該。
可是那些警察，抓了人就不管了嗎？不用調查一下犯人家庭情況嗎？就不管不顧的，讓兩個小孩這麼自生自滅？
如果真是這樣，那辦案的警察，就是赤裸裸的瀆職，是犯罪，是草菅人命。
張坤心底的怒火慢慢燒到了雙眼，張坤最後看了一眼門前的花束，然後默默轉身，走了出去。
兩小傢伙的媽媽已經找到了，很明顯，就在強制戒毒中心。但是現在張坤卻暫時不想去找她。
張坤上到大白，然後打開手機導航，搜索公安局地址。
他想要去問個清楚。
是不是辦案，抓了人就算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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