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識這老頭是誰,這些審判團的人也不認識,崔鼎生甚至問了一句,「他是誰啊?」
杜金鳳介紹道,「這位老前輩是我的一位遠親,也是一個弄皮影戲的老匠人。」
崔鼎生嚯了一聲,「這人既不在出事現場,又不是玄門中人,他怎麼能證明駱意和這個女孩所說的並無虛假?」
杜金鳳面朝著眾人道,「他雖然不算是正宗的玄門中人,但祖傳一門法術,叫做明影術,在場的應該都聽過唐明皇縊死楊貴妃,馬嵬坡事件過後,心中懊悔,找來一皮影匠人,讓楊貴妃魂魄顯形,整夜與其對話的事吧?這個老匠人應該就是那一支皮影匠人的後人。」
杜金鳳說的這個故事我倒是聽說過,唐明皇貪戀美色誤國,導致安祿山叛亂。
鎮壓的士兵三軍不發,要求殺死楊貴妃,無奈之下,唐明皇只得將自己心愛的女人縊死,但從此之後他心病難解,一心想求得楊玉環的原諒,哪怕能遠地遠看上她一面,和她再說上兩句話,也是好的。
唐明皇手中的方士遍尋全國,找到了一支奇異的皮影匠人,這匠人擅長召人魂魄,可以讓唐明皇每夜在燈前月前對其痴痴凝望,訴說其悔恨的心情。
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崔鼎生就是不願也沒有理由阻止,只得問道,「這老人匠能讓誰的魂魄顯形?雷丹丹的還是文雄的?」
杜金鳳道,「雷丹丹不知道用了什麼術法,她死前的影像已經不能呈現,只能對文雄……」
杜金鳳還沒有說完,突然聽到場下有人猛然喊了一聲,「誰讓你們這麼做的?讓外人侮辱我侄兒的屍身,進入宗教局採取我侄兒的魂魄!華中宗教局的韓風雷呢,讓他出來,給大家一個解釋!」
這次站起來的是文雄的老叔,他突然爆發,不但連杜金鳳嚇了一跳,就連審判席上的幾位,對他也頗有點忌憚。
我的心中則直呼糟糕,杜金鳳他們為救我心切,帶著左寧進京,這本身並沒有多大的問題,他們估計也想到了單單一個左寧並不能證明我無罪,於是又找來了個這老頭,采了暫時停放在華中宗教局的文雄屍身的魂魄,這就是大忌了!
見隱忍到此時的老頭突然發怒,李厚德副處長站起來笑了笑,「您應該是毛青雲老前輩吧?恕我沒怎麼見過你,我接任華中宗教局第六處副處長您就已經退休了。請您息怒,韓處長在華中宗教局留守,以委託此事讓我全權處理。您侄兒之死,我感覺十分抱歉,所以他的屍體在華總宗教局第六處停放的時候,我們絕不敢胡來。至於這位老前輩,是查驗屍身,我們事先已經給總局打過了報告。最後我要說的是,他的這個明影術,和唐朝的那個明影術已然不同,不需要傷及死者的魂魄,只是提取記憶。」
毛青雲眼睛死死地盯了李厚德一會,終於慢慢地坐了下去。
毛青雲發怒,崔鼎生感覺有點尷尬,向著杜金鳳和那個皮影匠人問道,「是這樣的么?」
這次那老皮影匠人自己點了點頭,他可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場面,有點畢恭畢敬地沖著崔鼎生道,「是的,先輩的這個明影術幾經發展,到我曾祖父那輩,就可以只提取記憶,小老兒叫杜常德,在我們那也算小有名氣,不少人家思念老人,經常找我過去,您要不信,可以到我們那兒去問問。」
一邊說著,這個叫杜常德的皮影匠人拍了拍攜帶的一口大箱子,解釋道,「人死之後魂魄有的離體,有的眷戀不走,但不管怎樣,小老兒是不敢動別人的魂魄的,我顯形的,只是藏於神泉、幽府的記憶。」
那崔鼎生正沉吟的時候,旁邊的白眉老者道,「好吧,那你就將文雄死前的記憶呈現出來吧。」
得了這老者的允許,杜常德扯著他的箱子走上了台去,在杜金鳳和張根武的幫助下,這老者竟然拉起了一個類似電影屏幕的幕布,然後要求拉上大廳四周的窗帘,然後點上了一盞青銅油燈。
左寧本來抱著陷在這裡的決心,為了做了證之後,一臉決絕的表情,我心中同樣傷痛,看到這老匠人拉起了幕布,點起了清油燈盞,心中又充滿了希望。
文雄死後,屍身被放在華中宗教局第六處驗傷,然後封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誰知道杜金鳳他們另尋辟徑,從屍體身上找出了能解救我的法門。
老匠人將所有東西準備好,然後拿出了一個如女兒紅一般大小的黑罈子,罈子上貼了一張紅紙,紅紙里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封」字。
這種罈子極像是養鬼人的魂瓮,極有可能在最開始傳承的時候,就是裝魂魄用的,老匠人在魂瓮前插了三炷香,然後雙手上上下下擺動,口中念念有詞。
他這做法,很像是農村的跳大神。
按說這裡是宗教局第六處,場上坐的,有不少玄門大能,他在這裡做法,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但此時場上極安靜,落針可聞,都想看看這幾近失傳的明影術。
老匠人念叨了一陣,撕去魂瓮上的封條,猛然拔開了魂瓮的蓋子,只見一縷青煙從魂瓮中升騰而出,在老匠人手指的指引下,如水墨畫在幕布上氤氳開來。
這就是文雄死前的記憶么?
當時已經是夜晚,我本以為畫面會黑乎乎一團看不清,沒想到以文雄的視角來看,還相當清晰。
從他離開村追蹤到山崖上,到用四神封魂符將我定住,再到使用一盒針,直到我奪了他的降魔杵向他脖子上抹去,畫面才突然變成了一團黑紅。
雖然沒有聲音,從文雄的視覺看來有些詭異,但這個明影術,確實將那天晚上的情況,真實地展現給了所有人。
皮影匠人做完這些,一聲不發地收拾他的傢伙事,場下突然有人道,「誰知道這樣的術法有沒有搞鬼!」
皮影匠人突然停了下來,望著說話的人道,「我可以還原最近一旬的記憶,這位領導若是不信,我可以幫您呈現這一旬中任何一天的記憶。」
那人哼了一聲,沒有再接話。
說話的好像是臧明,他當然不願意讓皮影匠人呈現他的記憶。
我實在不明白,一個鍋里扒過食的兄弟,一起刀頭舔過血的同伴,為什麼要這樣落井下石,難道所謂的功名,對他來說就那麼重要麼?
這次公審橫生波瀾,最意外的應該是審判團。
現在這個難題就交給他們,審判團的六位大佬,不得不宣布中途停止,他們回後台進行商議。
審判團的人商議了將近半個時辰,外面的人都有點等急了,他們這才逐個進來,坐定之後,崔鼎生清了清嗓子,宣布了對我公審的四項處理決定。
「第一,隨時等待宗教局第六處的傳喚,一邊補充後續事宜;第二,留在宗教局東城分理處,抄襲道德經三卷,以贖罪過;第三,宗教局有事需要我幫忙,不可推脫。第四,給文雄的家人賠罪。」
如果不同意這四項決定,則將我移送京都地方法院,雖然屬於正當防衛,但有過當之嫌,依據法律對我進行處置。
這前四條除了后兩條不好做,其他的只是弄個樣子,傻子才不同意這四條呢,我正想問他們能不能讓左寧離開的時候,突然看到文雄的老叔哼了一聲站起來,撫案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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