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大俠，我們總不能這麼一路逃下去吧？」左媚蓉啃著手裡的一塊餅，坐在樹底下歪著頭問蘭亦軒。

蘭亦軒研究著左媚蓉那天從唐思意那裡得來的東西正入神，沒有回答她。左媚蓉撇嘴，繼續啃著手裡的乾糧。

那天的混亂還在眼前，如今他們已經從唐門逃走了有十來天了。原以為會有唐門的追兵，可是一路走來卻沒有遇到什麼障礙。蜀中地形崎嶇，山水尤美。左媚蓉也樂得就當免費旅遊一次。

「不過是的下卷，你又看不懂，還不如給我看看實在。」左媚蓉拍拍自己手上的乾糧碎屑就要去強蘭亦軒手裡的書卷。

蘭亦軒一閃身躲了過去，左媚蓉撲了個空撲在了地上。她無奈地抬頭：「真小氣，不給就不給啦……可是我還是搞不懂，為什麼花山門的密卷會到了唐思謙的手上？」

蘭亦軒闔上書，目光終於移到了左媚蓉的身上，看的左媚蓉一愣。她湊到蘭亦軒的面前：「蘭大俠你怎麼了？看上去臉色不好啊。」

她見過面無表情的蘭亦軒笑，也見過他的一臉擔憂。或許是蘭亦軒總是那麼的淡定，讓她忘了這還是個鮮活的人。他也是有感情的，會哭會笑會憂傷，不是刀槍不入。

蘭亦軒此刻目光中有著說不出的哀傷，他看了湊過來的左媚蓉半晌，抿著嘴一言不發的一把抱住了她。

左媚蓉徹底僵住。

怎麼辦怎麼辦？美男在懷正傷感，她不能一把把他推開完事吧？左媚蓉的扯了扯嘴角，拍拍蘭亦軒的背：「好啦好啦！過去的事情了，蘭大俠你不要太傷心了。唐思謙為了得到和那個神秘人合作，對蘭前輩和你母親見死不救確實可氣。」

左媚蓉說著說著自己情緒也激動起來，聲音都不禁提高了一個八度。

蘭亦軒的下巴擱在左媚蓉的肩上，左媚蓉能感覺到他沉重的呼吸。蘭亦軒深吸一口氣，貼在左媚蓉的耳邊慢慢道：「阿蓉，我父親當年成年從柳葉飛花出門四處歷練，到了這裡遇到了我母親。兩個人一見傾心就準備一同會中原……可是……」

左媚蓉安安靜靜地聽著蘭亦軒講故事，拍著他的背的手也一刻為停。她知道蘭大俠很少露出這樣的脆弱，可是他的心原本就是脆弱的。

那時候劉叔的話還在她耳邊，蘭亦軒經受了這麼大的打擊從此就成了這般冷漠的模樣。這其中孰是孰非已經是說不清楚了。

「可是唐門歷來都是族內通婚，我母親又是當時掌門最喜愛的孫女，怎麼會讓她嫁給我父親？母親和父親苦苦哀求無果。最後母親服了七絕散以死明志，被掌門給救了回來。他很生氣，趕著我母親和父親走。說從此以後，再沒有這個女兒。」

左媚蓉拍著他的手一停：「你外公……口是心非的很呢。七絕散的毒有多難治，並且要找全藥材就很不容易。其它不說，光是天山雪蓮子這一味葯就夠得折騰。需要新鮮的雪蓮中最苦的那一顆才行。他若不是在乎這個女兒，怎麼會如此費心。」

蘭亦軒閉上眼睛笑了笑：「母親走的時候在他門前跪了一夜，最後磕了個頭離開了。母親在唐門中是個異類。可是那時候喜歡上我父親的還有一位，只是她不敢開口，所以跟著父親走的只能是我母親。」

當年喜歡上蘭青承的那一個，必定就是唐思意了。她的沒有勇氣成全了姐姐，可是如今把自己弄成這般樣子……左媚蓉嘆了口氣：「何必當初啊……」

「我沒有想到會是這種局面。舅舅居然為了一本決絕至此。我只是為母親不甘心。這是生她養她的地方，最後居然是這般對待。」蘭亦軒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左媚蓉也是一陣無話。她抱著蘭亦軒左右晃了晃，想安慰他又說不出口。她抬頭看了眼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烏雲密布起來。左媚蓉拍拍蘭大俠：「快下雨了。我們先去那裡躲一躲吧。」

蘭亦軒把臉從左媚蓉的脖頸處抬了起來。他看著左媚蓉的目光不經意又柔和下來，理了理自己的心緒，他站了起來：「走吧。」

蘭亦軒又恢復成了那個鎮定自若的男子。左媚蓉咧嘴一笑：「蘭大俠，我的肩膀隨時借你用！下次難過了可以繼續找我啊！」

蘭亦軒也淺笑地看著左媚蓉的一臉豪邁，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沒有下次了。」

他不能軟弱。既然已經無所依靠，年紀尚小的他護不住父母，而今他就一定要護的左媚蓉的平安。

左媚蓉頓時失望，垮了半張小臉：「哎哎，真可惜。」

左媚蓉看上的躲雨的地方是個小房子，不知道是不是鄉里鄉舍搭的土地廟一類的地方，因為能遠遠地看見很多人在那兒拜著什麼東西。左媚蓉和蘭亦軒前腳剛踏進去，雨就片刻不停地落了下來。

「幸好。」左媚蓉看著外面像打翻的盆子一般的傾盆大雨瞠目結舌。

「這段時間就是這樣。這暴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姑娘要不要上柱香？」一個賣香的小販提著籃子湊到了剛剛進門的兩個人面前。

左媚蓉這才想起去看了一眼掛著的畫像。畫上是個正襟危坐的老者，長須染鬢目光很是柔和。她疑惑地歪著頭：「這是誰啊？」

小販露出詫異的目光，隨意又瞭然地晃悠著腦袋：「哦～你是外鄉人？難怪不知道了。當初我們這裡鬧瘟疫，死了好多的人啊。多虧了聖醫，要不是他給我們治病只怕整個村子都要滅了呢。」

左媚蓉和蘭亦軒同時愣住了。他們不約而同地互相對望一眼，一個疑惑不解一個茫然不知。

「你說的是江湖中的那個聖醫林雙木？」

「對啊！除了他還會有誰？」小販奇怪道：「姑娘買香么？」

蘭亦軒掏出銀子買了一把香，小販這才離去。左媚蓉看著畫像，突然笑了起來。

蘭亦軒皺眉。

「別緊張。我的易容術是哪裡來的你忘了？」左媚蓉眨眨眼睛：「師父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倒還真像個醫術高超的怪老頭兒。」

左媚蓉說著神色一暗：「他現在在萬蠱教，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想到師父還在失蹤期，左媚蓉也沒有了開玩笑的性質。蘭亦軒突然開口：「阿蓉，你有沒有想到什麼？」

左媚蓉茫然地搖搖頭。

「那個神秘莫測的女子，我們並不知道她的相貌，她卻對三大門派的事情了如指掌。她有本事用換得杏花微雨讓我們完全找錯人去了唐門。要不是陰差陽錯地找到了唐思意，我們怎麼都不會想到這杏花微雨到底是怎麼用來毒死兩位掌門的。更說不定，會直接栽贓到唐門的頭上。」蘭亦軒看著左媚蓉一字一句道。

「唐門跟三大門派無冤無仇，何必自找麻煩。唐思謙盼心切，恐怕就沒有細想過自己會被反咬一口栽贓成殺人兇手。我知道，你說過的，這個人一定是對這個江湖極其熟悉的人。掌門們死去的時候沒有打鬥的痕迹也沒有掙扎。據簫姑娘和殷紫雲說，他們的表情都是清一色的錯愕。」

左媚蓉也思考起來，慢慢理出了頭緒：「這個人必定就是他們熟悉之人。你是說那女子之前一直都用的是易容后的容貌，到殺死他們時才露出真面目？」

蘭亦軒點點頭。

左媚蓉眯起眼睛：「咦？這就奇怪了。什麼樣的女子能讓他們驚訝至此？易容術只能變樣貌不能變聲音啊。這麼多人都說是女子，這一點是不會錯的。要說轟動江湖的……難道是……」

「不可能是師父。」蘭亦軒看著左媚蓉對她眯起眼睛果斷搖頭：「那個時候她去了皇宮，被困在天牢里一個月……」

「水色大俠去那裡幹什麼？」左媚蓉覺得自己一陣頭疼。

要說無厘頭的師父，水色算是第二就沒人敢跟她爭第一。唔，不對，說不定自己的師父還能跟她一較高下。

「她說她是為了偷皇家寶物證明自己的手藝沒有生疏。」提起這一段兒，蘭亦軒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苦笑，顯然對自家師父這種行為甚是無語。

「不管怎麼說，已經有些頭緒了。」左媚蓉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

外面還下著傾盆大雨。一隻鳥兒渾身是水地從雨中猛人沖了出來，嚇得左媚蓉拍著蘭亦軒的手直接變成了攀在他身上。

蘭亦軒回頭瞄了她一眼。左媚蓉尷尬的支支吾吾：「額……我才不怕它。我只是給嚇到了而已。」

蘭亦軒從它腿上解下個東西。那鳥兒顯然是累壞了，躺在地上喘氣一動也不動。寶蟾帶著小花蹦蹦跳跳地跑到它旁邊。寶蟾伸出自己的一直爪子按了按死魚樣的鳥兒。

那鳥睜睜眼，一眼就看到一直碩大的蛤蟆和它的天敵蛇，嚇得亂叫。垂死掙扎著爬了起來就要飛。奈何地上太滑，兩個小爪子直接兩分劈了個叉。

左媚蓉無語地把鳥抱了起來，看著蹲在地上的寶蟾和小花：「你們兩個又亂嚇人。不是叫你們藏起來么？看我幹什麼？可憐巴巴地也是沒有用的！」

教訓完兩個不懂事的貨，安撫地給哆嗦的小鳥兒順毛。左媚蓉好奇地湊上去看蘭亦軒手裡的東西：「這是什麼？」

蘭亦軒翻了翻手裡的木牌子，淡然道：「江湖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