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執墨沒有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聽著。

聽她說出一些像大人說的話，聽她那些懷善的想法，聽她一顆無畏無懼的赤子之心！

直至良久……

吸了吸鼻子，小姑娘調整好呼吸，仰著一張水光瀲灧的小臉看他：「酸酸，我想了很久，總覺得自己應該為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做些什麼……」

「我知道的。」

落下清淺四個字，寧執墨先前擱在她眼窩處替她拂淚水的手指一頓，話鋒徐徐，跟著一轉。

「撼動現在這樣的局面，以你現在的能力，肯定不行……無論是從公眾觀念這個角度，還是從肅清醫療體制這個角度，都太空太大，太不切實際——」

「肅清醫療體制我自認不敢想，但寫篇微博文章總是可以的吧？」

秀氣的眉毛皺成一團，小魂淡脆生生地反駁。

「當年的魯迅先生棄醫從文，不就是從《阿Q正傳》開始，以筆為矛，號召先進分子覺醒嗎？」

「哦」一聲，寧執墨用手指順了順她被風乾了的烏黑長發，捻著橡皮筋熟練綁完一個馬尾。

迎著對方期待意見的表情，他斂了神色，認真開口。

「但第一，你只不是一個出版過暢銷書的新人作家而已，並沒有什麼影響力。」

「第二，你是覺得自己可以和魯迅先生比，還是覺得自己真的驚才絕艷，隨隨便便寫幾個字就能讓人醍醐灌頂？」

輕笑一聲，寧執墨繼而吐出的音節依舊是溫和無比。

他說：「Are-you-kidding-me（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她，在和他開玩笑嗎？！

想過是分析，想過是鼓勵。

小魂淡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會是現在這般反應！

雲淡風輕兩個關鍵點說得自己無法反駁，一句發音嫻熟的英語更是像一瓢冷水，就這樣當場、直接地撲滅她滿腔的熱情，帶著刺骨的冰寒之意……

「寧執墨，你什麼意思？」清透的目光直視某人，小魂淡一字一頓問。

想去觸碰她鼻尖，手卻被猛地一下打開！

也不生氣，寧執墨雙手環胸靠在牆上，波瀾不驚：「你覺得，是什麼意思。」

疑問句，他語氣卻很肯定。

她覺得，是什麼意思……

小魂淡本就涼了的一顆心，這下子，冰了個徹徹底底……

「噢，是嗎？」

一把扯下自己頭髮上的皮圈扔到垃圾桶，小姑娘迎著他逐漸蹙起的眉頭，彎唇微笑。

「既然你覺得我總是頭腦發熱，既然你覺得我想事情像空中樓閣不切實際……」

「那你還給我扎頭髮做什麼？那你還管我做什麼？那你有什麼意見憋在心裡就好了，恪盡你寧執墨高冷的性格，還說出來做什麼？啊！！」

細細軟軟的音調從小，到高，再變啞。

只需一個剎那——

小魂淡剛剛才壓下去的淚水再度湧入眼眶：「你做你冷血的寧三少就好！！你管我到底要做什麼！！請你打包收拾好你在這裡起居的東西，馬上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