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個屁！」

反應過來的周沖抬手一個爆栗上去，「十萬聯軍在前，後面大戰未休，你倒好，改起太一的詩來了，這是你能改的嗎？」

諸葛器疼的直哆嗦，正想還手，只見眾人都怒瞪著他，很想敲他腦袋，但氣氛卻也輕鬆起來，似乎都忘記了各自因為無法超越葉天澤，而帶來的心結。

「就是，改什麼改，最後這句，最有氣勢，摘北斗和摘星能一樣嗎？」晴空雨簾沒好氣道。

「烈焰焚燒什麼鬼就射大日？北斗又是什麼東西，你們聽說過？而且，城主大人都說可以改了，怎麼就不行。」

諸葛器說道。

「烈焰焚燒？嗯，有可能是天上有幾個太陽，才烈日焚燒嘛，據說遠古時，巫族就有超級強者，射過日，至於北斗？北斗是什麼，我確實不知道，可是……聽起來就是有氣勢！」

余霜插了一嘴，道：「雖然城主很厲害，可是……這詩又不是他寫的，比起太一，他還差遠了，不能改，誰要敢這麼唱，我堵誰的嘴！」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道。

鬧了一會，他們突然發現，聯軍始終沒敢越過葉天澤剛才站的地方，便開始撤退了。

眾人這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他們沒有跟著葉天澤離開，那是知道，葉天澤把東門已經交給了他們。

嘴上打鬧，可他們都清楚，如果聯軍攻城，便只能靠他們這一千餘天才防守了。

東城的戰鬥依然在繼續，巫族的進攻，敲響了神族的喪鐘，在巫族和虎衛的聯手進攻下，徹底被擊潰。

儘管如此，神族名將傲朔還是帶著數十名親衛，順利的撤離了戰場，修羅族與妖族在沒有參戰的情況下，也開始撤退。

斬殺了最後一名金甲神衛，陸然才發現，戰鬥已經結束了，可他沒想到，自己這一方竟然會勝。

當巫族出現時，陸然曾一度的絕望，身後的退路已經被妖族和修羅封鎖，儘管虎衛打出了他們建立至今，最為輝煌的戰績，但依然難逃失敗的命運。

但他沒想到，巫族並非是神族的援軍。

他們直接攻擊了神族后軍。

遍地殘肢斷臂，血染的金甲上，死去的神族戰士臉上，全是不甘。

在他們臨死之前，依然不願意相信，真正擊潰他們的，竟然是人族。

「你早就知道巫族來了是嗎？」陸然看向了主父明。

主父明身上的戰甲猩紅，好幾處撕裂，出現了見骨的傷勢，只是靈力封住了傷口，沒有流血，但也是觸目驚心。

他卻像沒事人似的，拿出了酒壺，喝了一口酒，說道：「很痛啊，但也很痛快，老子好久沒像現在這麼痛快過了，你問我早就知道嗎？你說錯了，我從一開始也不知道。」

主父明看到巫族出現時，嚇了一大跳，也曾一度的絕望，可他想到了葉天澤臨走時的那句話。

所以，他義無反顧的執行者自己最初的戰略意圖，便是擊潰神族，只要擊潰了神族，此戰便有勝利的可能。

事實上，人族比巫族更快的殺入神族后軍，逼得神族后軍，不得不應付來自兩面的敵人。

主父明這才發現，指揮神族精銳的，竟然是名將傲朔，這位神族名將在不周山，可是赫赫大名。

就是他的戰略設想，讓巫族像是被鎖緊籠子里的老虎，在不周山戰場上，始終被壓制著。

而人族始終無法登山，只能距離不周山五百裡外的開闊地上狩獵。

名將是不會讓自己陷入了窘境的，但這一次傲朔遇到了對手，他以為三族聯軍前來，踏平一個據點還是很輕鬆的。

卻沒想到，即將遭遇的是人生中最慘烈的失敗。

后遠的巫族大軍，可是巫盟的精銳，從各大巫部落，挑選出來的最強戰士，他們是一支復仇之師。

但是，兩軍合圍，神族戰士依然拼盡全力，為傲朔爭取了一條生路，但這是傲朔的生路，卻是神族這支精銳軍團的死路。

這直接加速了他們的敗亡，也讓修羅族和妖族看不到勝利的希望，尤其是看到傲朔竟然帶著人走了之後。

兩族的統帥，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撤退的選擇，巫族和人族聯盟，已經成為事實。

哪怕如今的石城唾手可得，哪怕人族精銳，沒有再戰之力，他們卻不敢踏入這空城一步。

斬殺了最後一名金甲神衛，巫族突然發出了久違的怒吼，這吼聲傳遍了方圓幾十里。

這不僅僅是人族的大勝，也是巫族這麼多年來，對神族的第一場大勝，對於巫族來說，唯一不美的就是，他們是在人族的幫助下，拿到的這場勝利。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五千虎衛只剩下三千不到。

而這三千虎衛，氣息越來越虛弱，戰神丹的副作用已經出現了。

巫族戰士看著身邊的人族戰士，露出了虎狼一般的笑容，而虎衛們也握緊了刀。

「殺光了人族，這場勝利，便完全屬於巫族！」

巫族戰士們想到。

「巫族……絕不會讓我們離開……」

人族戰士的想到。

主父明苦笑的看著陸然，傳音道：「你趕緊走吧，這一仗能打成這樣，想必白虎大人知道我們全軍覆沒，也不會責怪城主了，你得去告訴大人，我們沒有給他丟臉，你得去告訴軍團的戰士們，我人族凶起來，神族也照殺不誤！」

陸然心頭一酸，緊握著拳頭，道：「你……你放心，你們名字……將會傳遍整個人族！」

陸然轉身離開了，虎衛們給他開了一條路，將巫族戰士格擋在外。

這場勝利，不僅僅是他們的勝利，也是整個人族的勝利。

虎衛們在不周山戰場搏殺了這麼多年，他們知道人族太需要一場勝利來洗刷這五萬年來，被異族施加在身上，最弱族群的恥辱。

這是他們的戰果，也是人族的戰果，他們要守護自己的戰果，就必須有人去告訴族群，這一場戰鬥，發生了什麼。

「虎衛！」主父明喊道。

「死戰！」剩餘的虎衛齊聲高呼。

簡單的四個字，是抵抗身上虛弱感的唯一力量，他們的手握著刀，微微的顫抖，靈力已經開始枯竭，再也沒有衝天的氣血。

可他們鬥志高昂，從容的面對著即將來臨的死亡！

離去的陸然，聽到這四個字時，再也忍不住眼眶濕潤，他不敢回頭，他害怕看到那一雙雙眼睛時，自己會心碎。

自古從容赴死者，可稱之為勇士。

看著眼前的這些人族戰士，巫族眼中的輕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敬佩。

五族最弱的人族，向來被巫族看不起，雖然巫族看不起除了他們之外的所有族群。

可能夠贏得巫族敬佩的族群，卻少之又少。

別看后遠這麼恨傲朔，可他心中的敬意，卻一絲也不少於恨意，巫族信奉強者至上，弱者活該的真理。

所以，在巫族看來，強大的人族，會讓他們感覺到威脅，但同樣也會讓他們生出敬意。

孱弱的人族，是不配讓他們高看一眼的，孱弱的人族也只配被他們欺壓，只配挨打。

「巫族的勇士們！」

后遠高聲道，「嗚吼……嗚吼……嗚吼……嗚吼……」

伴隨著后遠的吼聲，巫族戰士發出雷霆般的吼聲，這吼聲震人心魄。

主父明笑了，虎衛們也跟著笑了，他們知道這是巫族進攻的開始。

可他們也知道，這是巫族對於敬佩的強者，給予的最高禮遇。

就像他們那句「虎衛，死戰！」

強者與強者禮遇便是如此的簡單，拿出最強的實力，去殺死對方，而後死得其所！

陸然撤離時，遇到了一個人，看到這個人時，他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葉天澤。

他沒想到，這個時候葉天澤還會回來。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葉天澤的名字時，除了驚訝之外，還有幾分輕視。

不周山戰場的強者，向來輕視戰場之外的強者，他也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少年時的情景。

那時候他還在想，如此鋒芒必露的人，可以在這戰場上存活幾天呢？

如今，他所有的猜測和想象，都沒有成為現實，呈現出來的，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情景。

他看著少年的眼睛，卻忽然間有些害怕，不敢與之對視。

但他還是停了下來，說道：「我……我要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陸然說出這句話時，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竟然是在向葉天澤解釋，向一個初入戰場的新兵解釋。

解釋的理由很簡單，他告訴葉天澤，自己不是逃兵，他只是要去做那些虎衛們，無法完成的事。

而他本不應該解釋的。

葉天澤的回答也很簡單，道：「哦，我知道，我也要去做我該做的事。」

「聯軍……」

陸然還沒說完，葉天澤便離開了。

他終於回過頭，看到的卻是少年的執著的背影，他忽然明白了少年要做的事。

戰鬥！

少年將與虎衛們並肩戰鬥，直到最後一刻。

這讓陸然的心中生出無限的感慨與期待。

可當他回過頭看著面前這座城，卻又生出無限的失落與凄涼。

他知道，這座城真正的主人，即將隨著那曾經為這座城戰鬥的虎衛們，煙消雲散。

而它新的主人，是一群無恥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