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腦袋在某種程度上好似被炸開般,不受控制。心底被深埋的魔似乎再也無法封印了一般,想要竄出卻被我的理智壓抑下來。著實讓我打個冷顫,我不想再重倒覆轍。
想起縮在角落邊的小茹,想起活在悔恨自責中的紹平,想起兩年前不顧一切接受紹平還自以為幸福的自己,嚇得我幾乎一回房就坐在計算機前猛做我的畢業製作,把腦子裡的情情愛愛全轉換成畢業總審的日期跟指導老師的叮嚀教誨。
呼~踏實多了,至少這是我現在唯一能掌控的事。
超出控制的事情越想越煩,讓人不知所措…。
之後的一個星期,我沒有看到若蘭回來卻也沒有看到阿問出門或離開,…不過我好像又生病了。
阿忠打電話來說晚上六點要去吳宇凡家(阿忠跟吳宇凡一起住)開畢制的會,我下午約兩點多就開始發燒了。
非常地無力地爬到床去躺著,我想可能因為泄兩天的肚子跟無法吃飯有關係。
窩在棉被裡也無法停止發冷的身體和絞痛的胃,我幾乎要投降了,「快快睡著吧。」不斷地自我催眠。
被腸胃搞到睡不著的我趕在六點十五分步履闌珊地走到吳宇凡家去,會開到一半就直打哆嗦,大哥怡芳阿中外加吳宇凡都推著我要去看醫生。
也許是真的太不舒服了,我竟然敢坐吳宇凡的車去看病,全世界都知道他騎摩托車的技術有多差。
…現在想起來搞不好是因為燒得厲害,當時可能是抱著豁出去撞死也省得受折磨的心態上他的車也不一定。又更慘的是星期天診所都沒有開,結果是發著燒還坐了一趟驚險列車之旅。
不想在外頭吹風就叫吳宇凡先載我回家去休息,吳宇凡一臉「真的可以嗎?」的表情讓人很發笑,我直說沒關係就上樓去了。
不舒服的時候連坐電梯都會感覺暈車,我想吐。幾乎是用爬的到床上去癱著的,喔…誰來救救我啊~才這麼一想電話就作響,我翻動著難受的身子側身接電話。
「…喂?」遊離的氣絲岔出來一點回應,「妳老媽我啦~在睡覺啊?」
這下我可沒辦法正襟危坐好了,我像一灘爛泥平躺在床上只能用「嗯嗯」來回答老媽的話。
「發燒了?還不去看醫生,快叫人載妳去急診啊?梅芬咧?」老媽最擔心的就是我不中用的爛身體,不時有細菌病毒冒出來打招呼。
我連聲說好,其實根本就懶得爬起來求救,也許,睡一覺起來會好點…,也許。
「要記得喔,我等會再打來喔!快去!」老媽擔心的叮嚀現在全都被體內的病毒淹沒了,我繼續癱著不動。
痛苦地不知道在床上翻來覆去多久。「鈴─」門鈴響了,我遲疑半天不想走動想假裝不在家。什麼時候不好來找我,偏選最慘的時候。
…還是爬起來去開門好了,不過心想要是些奇奇怪怪的人就開扁,生病的我沒有理智可言。開門前掃過衣櫥前的鏡子臉頰被燒得紅通通,眼皮沉重地看不清楚。
「我泡了杯熱奶茶,拿上來給妳喝。」
嗯?我是燒昏頭嗎?眼前的人是阿問嗎?他端著一隻冒著濃郁香醇的熱奶茶,還附贈一枚溫暖的笑容。
「阿問…熱奶茶?」這時候發現到自己腦子都不清醒,連阿問的笑容都抵擋不了病毒的力量,我努力揚起嘴角想表示謝意卻使不出力。
阿問看我不對勁便把熱奶茶放到鞋柜上的小檯子上,趕緊扶住發昏的我進到房間里。
還走不到幾步路,眼前一陣黑就再看不見阿問了。聽得見聲音卻無法開口說話,什麼看不見只能感覺身邊的氣息。昏到的滋味我曾嘗過一次,害怕得不得了。
這該不會就叫昏倒吧?
我聽到阿問在喊我,很想回答卻無法說話。後來我聽到房東跟房東太太的聲音,隨即又感覺到有人把我抱起來。
天啊!我是不是病得不輕?這下可能又要到醫院去挨針管了…。
學過護理的房東太太叫人把我放在床上,把我的雙腳略略提高十公分,沒想到一下子就能看到眼前的人事物了。
大家趕緊要送我去醫院掛急診,阿問為我蓋上厚外套又一把我抱起往外面走去。
眼皮重得幾乎撐不開,我覺得好脆弱好想哭,當我才這麼想著時候,眼淚早就先一步奪框而出了,真慘。
阿問抱我放在車子的後座(應該是房東的車吧)之後他也一塊進來,把我靠在他的懷中輕拍著我的背,阿問輕聲溫柔地說:「別哭別哭,有我在。…醫院一會就到了。」
不知怎麼地聽著阿問的聲音,我安心地閉上眼睛,慢慢地睡去…。
事情往往都是在出乎意料之外的狀況下發生,通常想要的要不到,想避免的避免不了,很糟糕
。
但上帝偶爾還是會注意到我這個被遺忘的子民,施一點魔法讓我感受天堂的存在,即便最後要花蠻大的代價去承受這樣的恩賜,例如生病。身體是痛苦的,但心沒來由地暖了起來。
撐著微弱的身子被送進醫院,不知道護士醫生是怎麼訓練面無表情或視而不見的?
快歇斯底里了也得一切按照順序來,我很不安。
坐在醫院急診門口邊的藍色塑料椅上等待,我看見房東跟房東太太在為我張羅些事,還看到阿問偶爾趨上前去看挂號的情形,又偶爾走回到我身邊蹲下來摸摸我的額頭,但他大部分的時候是直勾勾地注視著醫生護士和環視整個醫院的狀況。
我始終是不知道阿問在想什麼的,如同他不了解我一般。
事實上,沒有人可以真正了解另一個人,即使是最親密的人。認識有幾個月了,還是覺得他像初識的那晚一樣神秘,也許是因為他那雙總是遊離搜尋著天使蹤跡的眼睛,讓我如此感覺吧。
好不容易被送上急診室里的病床,醫生護士這才上前了解我的病情跟作些處理(打針抽血還有掛上點滴),房東夫妻跟阿問就站在我的床旁邊看著我,也許是因為累了還是怎麼著,我微笑著向他們說:「麻煩你們了,不好意思…」之後便沉沉地睡去。
我一個人孤單地站在空曠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無論我怎麼喊都沒有人響應,只聽得見自己的迴音。
忐忑不安的我不敢移動腳步,忽然小茹從右側伴著一道粉紅色光束向我走近,她微笑著拉起我的手摸著她的臉說:「妳看,我流血了喔。」
倏忽間她滿臉都沾染鮮紅的血,扯不回手也閉不上眼睛,一眨眼小茹變成怡君用恨得牙痒痒的模樣地對我喊:「都是妳!第三者!」莫名其妙地我的手臂被她咬了一口。
尖叫一聲扯開怡君便往後方奔跑,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直不斷重複被絆倒又爬起來的動作,沒有人來救我。遠方好不容易亮起光源,有個人影(骨架像是個男生)向我緩緩走來,看不清楚是誰只能側光看到他的笑容,他牽起我的手說:「如果我愛妳,一定會奮不顧身地救妳…。」然後他就消失不見了,我跌坐在地上狂哭了起來…。
好長的一個夢,原來我在作夢。呼~心底有種餘悸猶存的感覺。
醒來的時候腰酸背痛全身出汗,望著被扎幾針的左手心背跟正插著針頭掛點滴的右手心背。我發現阿問趴在床邊休息,
嗯?右手很麻,側眼去看才知道阿問趴著的手壓到我的手袖,不能移動。
我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也不敢作任何會吵醒阿問的動作。盯著還有將四分之三的點滴發獃。
不一會阿問稍稍挪動他的身體,我小心翼翼地側眼看他將臉側到我這邊來。
頭髮不完全黑,空調的微風輕撩髮際,很舒服的樣子。額頭飽滿地順著鼻子的弧線很好看,與他笑起來彎彎的眼睛配上,簡直就是神的奇迹。深灰色的polo衫,嗯,其它的我都看不見…。
「嗯─」阿問忽然緩緩起身和我四目交接,害我嚇了一跳。
「啊,妳醒了。還不舒服嗎?」他剛睡醒時的笑容很可愛。我搖搖頭沒有說話,他便起身摸我的額頭然後一臉「應該是沒有發燒」的表情,「嗯…我看我還是去找護士好了。」靦腆的表情很好笑。
「嗯,這瓶點滴打完就可以回家休息了。不過最近要注意只能喝流質食物,還有多喝水,…檢查報告都還好,只是虛了點。」
醫生跟護士被阿問招喚而來,檢視我的狀況可以不用住院便走了。
阿問遞給我一杯溫開水后坐在我身邊笑著說:「還好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