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漸漸地恢復了平緩的呼吸，神情也沒有那麼激動了，這才緩緩抬頭看著我，「沈姐，我心裡難受，想把事情說出來，但是你能替我保密嗎？你千萬不要把事情告訴雲子……這是我對她……我對她最後的保護了。」

不告訴雲子？我有些猶豫，他說的是剛才我所看到的那一幕嗎？

猶豫的片刻，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麼，再看到他神情的片刻，我說不出拒絕的話。

「好……你說吧，我給你保密，不過如果是對雲子不利的事情，我還是會提醒她的。」這是原則，如果是不好的事情，我難道也要給他保密？那豈不是幫凶了……

飛翔毫不猶豫的點頭，「放心吧，不會是什麼對她不利的事情……沈姐，我……我不久前被檢查出來得了不治之症……為了不讓雲子擔心，也為了不讓她難受，我只好瞞著她，做出一副喜歡上其他人的樣子讓她厭惡我，讓她離開我……

可是最開始，她根本就不相信我，她問我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才會做出這幅樣子，我……我知道我自己的病已經沒辦法治好了……但云子她還年輕，她那麼好，一定會有人代替我好好陪在她身邊的……

所以，我就找了我一個異性朋友，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個女孩兒，我們其實是很要好的朋友，我讓她幫忙配合我演戲，讓她演我的女朋友……

因為之前雲子總是會在酒吧某個角落默默地看著我唱歌，然後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為了讓我的謊言看起來更加真實，我只好讓我朋友當眾做一些比較親昵的事情……我只是希望雲子趕緊厭惡，趕緊從我身邊離開才好……」

說著說著，他再次哽咽起來，一個那麼人高馬大的年輕男人，就在你面前，紅著眼眶，哽咽著聲音，說著說著，讓人有種泣不成聲的感覺。

這是怎樣的一種心痛啊，好像透過空氣直接鑽進了我的心裡，好像我就是那個當事人，那種心猛然揪痛的感覺，讓我不禁淚目。

可這個年輕男人啊，他那麼多苦衷，憋在心裡久了，興許也是累了，總之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又緊接著說了下去。

「雲子她就是表面上總是裝作自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女強人……而實際上她也確實是一個非常獨立厲害的女人，但是……我心疼她，在我面前，她就是我的小女孩兒，我心疼她所有堅強背後的脆弱，我願意用盡我所有的真心去呵護她這個傻姑娘……

可是啊……沈姐，你說是不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習慣了讓人失望，讓人猝不及防，我已經沒有時間繼續陪她走下去，繼續做她的蓋世英雄了，所以……我只能用這種最糟糕卻也是最直接的辦法去最後一次保護她，我寧願她因為我的『渣』而討厭我，離開我，也不要她因為我的離開這輩子都耿耿於懷，得不到屬於她的真正的幸福。」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不知不覺，我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痒痒，抬手抹了一把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是淚流滿面。

我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這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不願意聽到的，這一刻，我寧願相信他僅僅是劈腿了，僅僅是因為不喜歡了編造出來這麼生動的理由和借口，我唯獨不願意相信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永遠的離開。

我幾乎不敢去想象如果雲子知道了事情真相，會多麼的痛苦。

「飛翔……對不起……剛才……都是我誤會你了，不過……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生了什麼病嗎？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事到如今，我倒是也漸漸冷靜下來，當下最重要的事情應該就是，儘可能的保住飛翔。

飛翔搖搖頭，面色越來越難堪……看起來，他似乎並不想提起這件事情，「沈姐，我……原諒我沒有勇氣將這件事情說出來，你只需要知道的是，我從來沒有背叛過自己對雲子的愛，也不希望雲子難受，我從來都是希望她可以過得好……現在你既然知道了原因，一定要幫我保密啊！」

「一定不能說嗎？你知道我本人就是醫生，雖然說是婦產科，但是我認識不少其他科室的醫生，再不然，我可以讓天佑幫忙聯繫國外一些比較厲害的醫生，一定會盡量幫你治療的！你千萬不要自己放棄了自己……」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原因，但是直接告訴我，關於這件事情，他是打定主意不會告訴我的了。

「沈姐，你就不要勸我了，這件事情真的只能這樣了，你能夠聽我說出來，我已經覺得很開心了……像是心裏面一直來壓著的一塊石頭被移開了，我可能……再過幾天就要離開川北市了，繼續留下來，只會讓我更加痛苦，我總是擔心自己有一天會暴露了，畢竟雲子那麼聰明……」

「你要走了？！」我有些驚訝，說真的，這個消息實在是有些突然。

他點頭，然後又恢復到原先的沉默，默默地開酒，仰頭將一瓶又一瓶的啤酒喝光。

這一次，我沒有阻止他，也不打算阻止他，或許有的時候人活的太清醒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兒，或許在夢裡面，他和雲子之間沒有任何的阻隔，每天都很快樂。

我想到酒吧裡面小趙她們估計還在等我了，我也不好一直都在這裡坐著，到時候又害得她們擔心就不好了。

「飛翔，我……我朋友還在裡面等我，你少喝點，這件事情我會替你保密的，你如果真的要離開的話，自己多注意安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隨時可以打我電話。」

說著，我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報給他，讓他保存下來，因為我心裡還抱著一絲希望，他哪天想通了，想要說出來了，想要治病了，可以來找我，我會盡全力替他找方法的。

當然，作為一個醫生，我也是很清楚，盡人事，聽天命，有的東西實在是你改變不了的，只能改變自己的心態來接受了。

飛翔看著我，最後咧嘴笑了笑，笑起來就像是我第一次在餐廳和天佑一起看到他還有雲子對面而坐的時候，格外的陽光溫暖，讓我不禁有些恍惚，恍惚以為剛才我看到的那個他只是我的一個錯覺。

「沈姐，你人真好！謝謝你……希望以後……你幫忙著多照顧雲子，她其實就是喜歡嘴硬，其實很善良的。」

「沒事兒，你放心，我和雲子一直關係不錯的，我會替你保密，儘可能的照顧到她，那……我先走了，有什麼時候你可以隨時聯繫我。」

說完，我提起自己的包起身朝著酒吧里走去，回過頭看了眼身後的飛翔，發現他還在一瓶借著一瓶的灌酒。

進去的時候，小趙她們正唱歌唱得很開心，一看到我，立即開口，「沈姐！你怎麼才來，來唱歌啊！我們正準備玩一個遊戲呢！」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剛才飛翔的影響，本來我的心情還不錯的，但現在是真的提不起來一點兒興趣，這覺得心力交瘁，身心疲憊。

「小趙，我感覺身體有些不太舒服，可能是昨天有點感冒了，剛才吃了火鍋，身上出了不少虛汗，風一吹又覺得有些頭疼……」

小趙聽我這麼一說，不由得緊張起來，「啊？沈姐你身體不舒服？要不我現在陪你去醫院或者診所看看？」

我搖頭說，「沒事兒，我就是有些小感冒，你忘了我自己也是醫生嘛……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捂一捂虛汗應該很快就會好，你這邊還有這麼多朋友呢，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你留下來吧，我可以打車回去，沒事兒的，你不用擔心我……」

小趙本來還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是在我的堅持下，還是被我說服了，「那沈姐，你自己路上小心點，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立刻打電話給我……真是不好意思啊沈姐，這出來一趟，害得你都感冒了……你看要不這樣，我明天給你請病假，沈姐你明天就在家裡面好好休息？」

「這個就不用了，我覺得我現在回去休息一下，應該到了明天就差不多沒事兒了，不用請假的……本來前段時間我就空了好幾天，堆積了不少事情沒做呢……這加班都來不及……倒是你們，好好玩兒啊，我還真是不好意思，掃了你們的興緻……」

「沒有沒有……沈姐你自己身體不舒服，要小心點才對……」

大傢伙的都挺熱心的，聽見我說不舒服，一個個的都站起來擔憂的問我感覺咋樣，我笑著說沒事兒，和她們差不多說清楚了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考慮到天佑之前告訴我說的，最好不要自己打車，離開的時候給他打電話，所以我就站在酒吧門口，給他打電話。

這會兒子倒也還早，才十一點不到，打電話的時候，我下意識的朝對面剛才那個我和飛翔待過的大排檔看了一眼，這一下子，倒是看出事情來了。

這飛翔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遠看著好像是和人起了矛盾衝突，兩個男人正面對面站著，指手畫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