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手裡力氣加重，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刺痛，低頭一看，才發現是手上的針管扎破了血管，沁出幾滴殷紅的血珠子。

承認嗎？

我愣怔的將手背上的針管拔出來，然後用一旁的棉簽摁住自己出血的傷口，看著漸漸浸染血液的棉簽，我這才漸漸回過神來。

「怎麼樣？想好了嗎？想好了的話給我一個準確的答案吧，時間可是不等人的，你再多猶豫一分鐘，吳言可能就……」

耳邊是常歡譏誚的聲音，鑽進我的耳朵里，聽的人腦袋發疼。

是啊，我還在猶豫什麼，再晚了或許再也見不到吳言了。

可是如果我答應了，我會怎麼樣？

裴家人會怎麼對付我？裴天佑又會怎麼看我？子靈她又會怎麼看我？

後果我不敢想象。

「常歡，你要我這麼輕易答應也是不可能的，畢竟下毒的人確實不是我。」再三考慮后，我謹慎的開口道。

常歡這一次倒是沒有露出那種譏諷的神情，只是撇頭問我，「我知道你肯定不會這麼輕易答應，說吧，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滿足的話我都會盡量滿足你的。」

「很簡單，我答應你的要求之後，你立刻讓人放了吳言，而且不能再去找他的麻煩，還有，你……你幫我離開川北市吧。」

說話的時候，我只感覺疲憊無力，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其實一直以來我就有種不安的感覺，現在突然來了，反而不覺得那麼可怕了。

「沒問題，就這麼多問題？還有嗎？」她倒是答應的爽快。

我搖頭，只希望儘快的離開這個地方，身心疲憊到甚至說不出一句話的地步。

「沒想到沈小姐你倒是個爽快人，早知道你這麼好說話，倒是可以省了我很多麻煩，呵呵……」她突然站起身朝我走來，停在我面前不遠處，「沈洛，你不是我的對手，現在不是，以後更不可能是，所以你識時務的話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我沒再說什麼，既然一切都清楚了，也沒什麼好糾結的了。

「你把吳言放了吧，我會寫一封信說明一切都是我乾的，這樣，你滿意了嗎？」我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隨即兀自在床上躺下來，疲憊的閉上雙眼。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我卻接到一封來自陌生賬號的郵件，郵件里粘貼著一張吳言的照片。

照片里的吳言，面色很蒼白，胸口位置的黑色衣服看起來比其他地方的眼色更深，我想那大概是血跡……

照片下面有一段文字，「人已經安全了，接下來就看你的表現了。」

一時間，我心裡滋味萬千，一方面對於吳言已經安全感到慶幸，但另一方面卻對於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感到不安。

我怎麼敢請親口承認呢？那樣我的良心一輩子都會過意不去的，我想，或許我的保持沉默就是最好的一種承認方法了吧。

裴天佑突然從病房外走進來，我急忙將手機蓋住，隨即悄悄地摁下開關鍵。

「感覺好點了嗎？」他走到我面前，隨即在一旁坐下來著手開始替我削蘋果。

我見他神色淡然，心裡更加不安，「裴天佑，有沒有找到吳言？」

我不清楚他這一趟出去到底有沒有救出吳言，只是反過來一想，如果他找到了吳言並且把他救了出來，那常歡又怎麼會給我發這樣一條郵件？

我忐忑不安的看著他，卻見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人是找到了，我派去找他的人是在一個小衚衕裡面發現他的，倒是沒有任何生命危險，不過身上受了不少傷。」

這麼一來，似乎就不難理解了，吳言應該是在我答應了之後才被放出來，正巧被裴天佑的人發現。

「嗯，那他現在有沒有被送到醫院裡？」幸好沒有性命危險，我不禁鬆了一口氣。

「嗯，我已經把他安排進了最好的醫院裡治療，醫生說了大多數都是外傷，沒有傷到筋骨，你不用擔心。」他習慣性的撫摸了一下我的長發。

突然，他像是察覺到我的不對勁，寬大的巴掌握住了我有些發涼的手，「你怎麼面色這麼差？是不是還有哪兒不舒服？」

我沉默了，腦子裡面不斷組織著到底要怎麼樣開口。

「沈洛？沈洛？」他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打斷了我的出神，「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情你告訴我，一定不要瞞著我。」

我沉默了片刻，打起最後的一點兒精神，深深地看著他，「裴天佑，陽陽的事情有沒有消息？他現在情況怎麼樣？我挺擔心他和子靈呢，能不能讓我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陽陽的事情，目前只是調查出那個錄音的問題，那個毒素買賣的具體情況還沒有弄清楚，還需要一點兒時間。」

「裴天佑，其實……其實我——」我正要開口，卻不妨小粒突然從門外走進來，手上提著一大籃子水果。

「我——我是不是來的有點兒不是時候？」小粒探了探頭，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我立刻從裴天佑的懷裡朝後退開，不由得有些面紅耳赤，「沒，沒事兒，小粒你趕緊進來吧。」

他定定看著我，低聲笑了笑，我嗔了他一眼，「有什麼好笑的！沒見過臉皮薄的人臉紅啊……」

「呵呵……」他再次低聲笑了起來，「我是沒見過你這樣厚臉皮的人臉紅。」

「你！」我瞪了他一眼，忍不住伸手擰了他一下，卻發現他的手臂硬邦邦的，根本擰不動。

我餘光瞥見一旁看好戲的小粒，尷尬的笑了笑，推開了他。

「小粒，你怎麼有空過來？這個時候不還是工作時間嗎？」

她笑了笑，「我聽說你身體不好，再怎麼忙也得來看看你啊。」

我們閑聊了幾句話，期間裴天佑的電話響了，兀自走出去接電話，室內只剩下我和小粒。

一想到我可能很快就要離開這個地方，我還真有些捨不得，捨不得小粒，捨不得在這醫院裡的工作。

「小粒，我——」不知怎麼，話到嘴邊，我突然又說不出什麼來，倒是有些哽咽。

「沈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還紅了眼？」小粒突然湊到我眼前，露出一副鬥雞眼的模樣，瞬間給我逗笑了。

「沒事兒，可能是睫毛掉進眼睛里了，你還能不能再傻一點？呵呵……」我笑著抬手扭了扭她的臉頰，笑著笑著眼淚竟然就這樣滾落了出來。

小粒見我的樣子有些慌張，急忙伸手替我擦乾淨眼淚，「誒，沈姐，我知道我很可愛，但是你也不用這麼配合我啊，你怎麼還哭了呢……這要是姐夫進來了，還以為是我欺負了你呢……」

「沒，沒什麼，」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淚水，卻不捨得一看再看，「傻姑娘誒，你一定會一輩子幸福的。」

「是吧，我也覺得，從小我媽就給我算過命的，說我這輩子一定是衣食無憂，長命百歲，是上好的命格呢！」

我被她那搞怪的語氣逗樂了，笑的肚子疼。

或許有時候笑才是最好的告別吧。

……

其實我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很快也就出院了。

當天晚上我卻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警告簡訊，大概意思就是我要是再不做好自己答應的事情，吳言可就又要危險了。

我知道這人肯定是常歡，心下卻無奈不已，答應過的事情，總歸還是要面對的，如果不是她提醒我，這幾天下來裴天佑對我的悉心照顧差點就讓我忘記了這回事兒。

我握著手機的手隱隱有些發顫，不遠處浴室內傳來淅淅瀝瀝的淋浴聲，他正在裡面洗澡。

我突然就煩躁起來，放下手機之後抓了抓自己的長發，再然後乾脆從床上坐起身來，走到窗口的飄窗位置抱膝坐下。

其實這房子沒有那麼高的樓層，這飄窗好像也不是很飄，不過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一片燈火下的光景，房子外面的一大片花草在燈光的照映下透出一種淡淡的熒光，讓我看得有些出神。

身後突然出現一片陰影將我籠罩，我驚得打了個激靈，不等我轉頭，他張開雙臂將我整個攬入懷裡，動作輕柔的讓人不免有些眷戀。

他很乾脆的也坐了上來，就著圈住我的姿勢在我身後坐下來。

後背貼著他堅實的胸膛，能感受到他有力而規律的心跳，『砰，砰，砰……』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將我整個人縈繞其中，混合著男士沐浴乳和他獨有的清冷氣息，這一刻，我才算是真的放鬆下來，腦子裡所有的煩惱像是瞬間消失不見了。

「是不是在擔心吳言和陽陽的事情？」他緩緩開口，語氣異常的溫柔，像是春風拂面一般讓我有種飄忽的感覺。

我恍惚的點了點頭，他緩緩抬手撫弄著我的長發，讓我不禁想起了之前無意看到醫院樓下，一個抱著貓咪的年輕小姑娘，溫柔的一下一下撫摸著它的毛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