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秦暖喝完了粥,只能幹坐著。
一份山藥粥,她已經吃的有八分飽,可是面對著滿桌子豐盛的菜,她像是還沒吃飯似的,眼珠子咕嚕咕嚕轉著,望著陳諾大快朵頤地啃燒鵝,只能夾根空心菜解饞。
顧向席向來矜貴斯文,吃飯沒有陳諾來的豪放,他斯條慢理地吃著菜,眼睛不時去注意對面的秦暖。
她睜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不住地盯著陳諾往嘴裡塞肉,每吃一口,她眼裡的羨慕就多一分。眼見蛋黃雞翅一連被陳諾吃了三個,她可能是急的,羨慕之中,多了幾縷委屈,樣子可憐極了。
就在陳諾要夾第四塊,顧向席先伸過筷子,將盤子里大一點的那塊搶了過來。
秦暖眼睜睜的,看顧向席夾起一塊蛋黃雞翅,本以為他要吃,心裡還有點難過,為什麼大家可以盡情的吃,她卻只能眼巴巴地看?
不想,顧向席的筷子沒有收回,而是伸到了她的碗里。
他開口的語氣,不冷不熱:「只吃一塊。」
被制止了那麼多次,終於能吃到自己想吃的菜,秦暖眼睛一亮,動起筷子,將雞翅送到嘴邊,咬一口,露出了滿足的笑。
顧向席看著對面的秦暖,就像是要到糖吃的小孩,前一秒還可憐兮兮,現在眼底里放著亮光,笑的心滿意足,可愛又乖巧。他的眼底,忍不住變得柔軟,彷彿山間一道溫軟的泉水,緩緩流淌。
一頓飯吃到九點半,顧向席直接在手機里結完帳,服務員將小票送過來,看著他們,笑著說了句:「你們是來旅遊的吧?」
陳諾挑眉:「怎麼說?」
服務員:「看你們點菜就知道了呀,哪有本地人過來點這麼一大桌,還專挑招牌菜的。既然你們來旅遊,不如去運河坐船,距離這兒就五百米路,船上賞景那才叫美。坐二十分鐘船,要是運氣好,遇到將軍廟沒關門,那兒抽籤特別靈。」
陳諾來了興緻:「我們去碰碰運氣。」
服務員微微一笑:「要是去將軍廟求籤,先祝你們鴻運當頭。」
順著服務員指的方向,很快就看到運河船票的售賣處,顧向席買了四張票,大家跟著一個工作人員,到坐船的地方。
此時時間晚,人卻不少,他們排了十分鐘的隊,三艘小船回來了。
船小,每艘船只能坐兩人,陳諾和費玲像是故意的,默不作聲的踏上了先靠岸的船,留下顧向席和秦暖兩個人。
本以為會和費玲一艘船的秦暖,毫無防備之下跟顧向席上了船,平靜的心驀地緊張起來,踩上船的時候,腳下沒穩住,人左右搖晃起來。
「小心!」顧向席攬住她的腰,將她扶好。
透過單薄的裙子,秦暖感受到他手掌的熱量,臉一紅,趕緊坐下來,輕聲說了句:「謝謝。」
待顧向席坐下,船夫吆喝了一聲,船緩緩駛進河中央。
如服務員所說,在船上賞景確實美,兩岸掛滿的紅色燈籠,倒映在水面,宛若一座水中城。
沉默久了,秦暖有些不自在,遲疑了好一會兒,開口:「下午的事情,謝謝你。」
見她轉過頭,顧向席垂著眼帘遮掩了自己眼底的柔光,反問:「怎麼了?」
「謝謝你願意相信我。」秦暖將手放在船邊,指尖觸碰到湖面的水,傳來一陣清清涼涼的感覺。她覺得冰涼的水讓自己面對顧向席能冷靜些了,才接著說,「徐靈對威亞做小動作,是我不小心聽到的,那時候我真的沒有辦法了,這是唯一的機會。我做這些,只是想保護自己,我不能離開劇組,不能遭到解約,也不能讓唐昕盈……」
半年多來,秦暖從沒有對著顧向席,說過那麼長一段話,說到後來,她就沒聲了。她想說,不能讓唐昕盈得逞,可說到底,這是她和唐昕盈的個人恩怨,跟顧向席沒有關係。
顧向席望著對面的女孩兒,水面折射的亮光,靜靜地打在她白皙的肌膚上,使得她的五官看起來恬靜柔美
他等了很長一段時間,見秦暖沒有要再說的意思,心底漸漸地泛起了一抹失落。他想聽下去,想知道她所想的一切,想為她分擔煩惱,也想為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可能她是真的不打算講了,顧向席俊美的臉上,染了一層傷感,連著語氣都變得有些飄忽,「我早知道了。」
他早知道?
秦暖驀地睜大眼睛,他早就知道她是故意從威亞掉下來?
既然早知道,為什麼還要幫她教訓徐靈?趕走劇組的人?甚至改了劇本讓唐昕盈不好受?
也就是說,他從一開始,就相信著她嗎?
秦暖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像是被幾塊大石頭,狠狠地砸下,激起千萬層波浪,翻湧不止。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顧向席也幫她做了很多事。
他將徐靈送進監獄,將劇組欺負過她的人趕走,為她祝賀生日,在唐昕盈面前護著她……
可這一切,都沒有這個真相讓秦暖動搖的兇猛。
原來,就算她不說,他也信她的。
就像是以前在小鎮上,無論她說什麼,顧向席都會寵溺地回答「是」,就連她使壞說,她能小動物交流,他都面不改色地點下頭,說,你真厲害。
秦暖深陷在自己的回憶,沒注意到顧向席的臉色,變得沉重。
他盯著她凝視了許久,像是做了重大的決定,才開口說出來。
可能忍地太久,他的嗓音很喑啞:「秦暖,對不起。」
「嗯?」秦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要跟她道歉,歪頭想了好半天,回憶起那夜在巷子里他說的話,做的事。
他是在為那一晚道歉嗎?秦暖放在膝蓋上的指尖有些發緊,然後淺淺笑了一下,搖頭,「沒關係。」
真的沒關係嗎?
顧向席的心,越來越疼。如果說,他是在向四年前,她的成人禮上發生的事道歉,她還會說沒關係嗎?
他微抿了下唇,張口說了一個「如」字,就聽到陳諾扯著嗓門在岸邊喊:「席哥,秦暖,將軍廟!」
秦暖沖著岸邊的兩人招了招手,又轉過身問:「你剛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