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眼前的女鬼問出這個問題，何青卻並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那你覺得，你的心愿了（liao）了（le）嗎？

「那自然是了了的。」

眼前的女鬼笑著，屬於陸邵丹的臉蛋上，湧出一抹深深的自得來。

她心滿意足的嘆息著，又情不自禁的伸手撫摸上自己的臉頰：「從我懂事開始，我就從來沒認真看過我自己的臉。坑坑巴巴，滿是凹痕的臉，有什麼好看的，只會嚇到自己。」

她神色恍惚，想起曾經覺得難熬的過往，就像是上輩子一樣，再也提不起半分情緒來，反而聲音越發的平淡。

「……那麼多年裡，我也根本沒有出過門，因為一出去就會嚇到別人。整整八年的時間，從我六歲到十四歲，我都被關在黑漆漆的屋子裡。」

「那時候，因為太久沒活動，也沒有見過太陽，我連站都站不起來。」

她輕笑一聲：「不過還好，我死啦。徹底解脫了。」

她想起曾經的往事，雖然依舊模模糊糊的，但已經能記起大概了。

恐怕，這都是那朵桐花帶來的。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桐花，也許是靈力用盡，那嬌艷的紫色，此刻已經被密密麻麻的萎黃色蔓延，水分和生機彷彿都在片刻間被抽干最後，只能從她手裡墜落，凋零，化為萬千煙塵中的一縷。

這一幕，何青看在眼裡，並沒有說話。

女鬼用陸紹丹平日里清靈的雙眸，蘊出兩分哀怨與憂鬱來。兩兩結合，竟然出乎意料的動人心魄。

于丹丹在旁，忍不住拿出手機，「咔嚓」拍了一張照。在看到何青和女鬼扭過頭看過的視線后，她連忙解釋道：「剛才那樣子，真的很美！你要看嗎？」

她點了點頭，于丹丹將手機送上前去。

這裡的燈光不太好，不過女鬼面前，可還有那面被何青加了「柔光」的鏡子呢，照出人來，不僅不覺得昏暗，反而格外的靚麗。

陸邵丹那樣冰雪不言的一張臉，如今帶著黛玉式的哀愁與美麗，真是說不出的驚心動魄，誘人心魂。

就連女鬼自己也忍不住又重新撫摸上自己的臉頰：「原來，我這麼美嗎？」

她看了看鏡子，那裡頭的女孩，確實分外美麗。

女鬼微微笑著，卻又突然自眼中湧出了一顆接一顆的淚珠來，晶瑩剔透的淚珠劃過凝玉般的腮邊，更添一份動人與惆悵。

「不，」她嘆息著：「還是她長得太好看了，如果我能有這樣的容貌，該多好呀。」

「可惜，一旦脫離了這個軀殼，自己那張坑坑窪窪的臉，想要不嚇到別人，就只能是那種平板板的狀態了。」

恐怕正常人看著，只會覺得驚悚吧？

「不。」

何青也搖了搖頭，同樣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來：「剛才那個樣子，是你自己。」

她從手機里翻出陸紹丹偶然一次拍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五官雖然精緻動人，但神態卻微微地僵滯，渾身上下透不出半分靈氣來。看在旁人眼裡，當真沒有半分值得留戀的感覺。

「你看，你這身體的主人，其實生活中就是這個樣子。」

她再把于丹丹的手機拿出來，兩張照片做對比。

前者是有柔光加持，神態又似冰雪，黛玉般的哀麗美人。而後者雖然五官精緻，但渾身上下看不出任何一點靈動來，讓人見之即忘。

何青拿著兩個手機，眼睛都不帶眨的胡謅道：「你看，這個是她本人之前的照片，多死板啊！這個是你剛才拍的那個，漂亮！不用我多說吧。看人呢，外表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內涵。你有這樣的氣質，哪怕相貌普普通通，都能營造出一等一的美人感覺來，又何必囿於皮相，苦苦不能自拔呢？」

「就算有這樣精緻美麗的五官，可她的靈魂氣韻不如你動人，也照樣呈現不出與精緻五官相配的美麗來，對不對？」

她在這裡睜眼說瞎話，于丹丹在旁臉色古怪，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彭澤倒是不知道其中原委，只大約曉得何青是在騙她……話說，他見過的陸邵丹，可絕對不是何青口中描述的那個形象啊！

在他看來，陸邵丹本人並不比這附身的女鬼差，反而因為氣質與樣貌相得益彰，更有加成。只是大家平時看的多了，才稍稍有了些免疫力。而這女鬼今天頭一次見，還是一向冰山一般的陸邵丹的臉上，首次流露出柔弱感，這才讓何青和于丹丹也都覺得新奇。

其實，這張丑到家的照片，是學校里攝影團的社員順手抓拍的。值得一提的是，這個社員在進團之前是出了名的照片渣，特別擅長捕捉人最醜陋的一面，所有有靈氣的生物到了他的相片里，基本上全都如同雕塑一般。

陸邵丹這張照片，坦白說，還是他能力提升之後的作品呢！

因為實在太慘不忍睹，又太具代表性了，所以何青一直收藏著沒有刪，這樣，有時候在看陸紹丹的美貌久了之後，可以拿出來洗洗眼睛，繼續對她的容貌保持新鮮感。

——哎呀，我真是冰雪聰明啊！

她這麼感嘆著。

這個照片，她們宿舍的三個人都知道，只是眼前的女鬼不清楚罷了。

她仔細拿起兩個手機，細細將每一張照片都放大又縮小，來回觀摩著，與此同時，還不停的在鏡中擺著各種姿勢。

半響后，她終於不得不承認——果然，自己才是最美的！

她真誠的哀嘆了一聲：真是糟蹋了這樣好的容貌！

「沒事。」

她看著何青，安慰道：「等我走了，你告訴她，平時要多讀書。多讀書，才能讓人氣質好。不是有句話說：腹有詩書氣自華嘛。我當時被關在屋子裡，就每天看書，什麼都看，時間久了……」

她暗帶驕傲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兒：「時間久了，我就有了這麼一種獨特氣質。」

「女孩啊，太浮躁了不行的，要沉澱、沉澱下來。」

何青艱難忍笑，一本正經的點點頭。

「你說得對，她肯定就是讀書少了，回去我一定會好好督促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