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辰瑤這種情況令顏輕塵感覺心痛又棘手，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能撐著和大家說說笑笑已屬不易。

到底是多強大的信念在支撐著她？

聽了顏輕塵的話，東辰奕心弦一緊，疼得難受，划那麼多刀，流那麼都血，吃又吃不了多少，瑤瑤怎麼可能不貧血。

顏輕塵見東辰奕難受地閉上眼睛，單手扶住他的肩膀：「等明天她燒退了，我給她開點補養的方子。」

「嗯。」東辰奕輕輕地點點頭。

墨小寶一直靠著牆站在一旁聽顏輕塵和東辰奕說話，沒有插嘴，直到聽見顏輕塵說東辰瑤嚴重貧血，身體狀況堪憂時，他才驀然抬頭，眉頭緊鎖成一團，思考了好半天。

「輕塵舅舅，你說瑤瑤嚴重貧血——」墨小寶看著顏輕塵，出聲問道，「有多嚴重？」

瑤瑤怎麼會嚴重貧血呢？

按道理來說，傷口發炎，感染，發燒，精神壓力大，抑鬱……這些情況都可能出現，但怎麼都不應該出現貧血這種情況啊。

聽到墨小寶的問話，顏輕塵蹙眉說道：「瑤瑤現在是失血性貧血，氣血雙虛。據我的保守估計，她每次的失血量應該都在五百毫升以上，甚至更多，已經超出了身體的承受能力。」

東辰奕聽到「五百毫升」四個字，心都快碎了，難怪瑤瑤從來不讓他陪著她，看她以血供養艾瑪的魂，原來她每劃一次手要流那麼多血。

唯一一次看也離得遠遠的，瑤瑤死活不讓他靠近，那一次，瑤瑤劃開自己的手，將手伸進陶罐之中后便笑著和他聊天。

瑤瑤是怕他看著難受，看著心疼吧。

瑤瑤，我的傻妹妹啊！

墨小寶聽著顏輕塵的話，雙手環胸低著頭看著地板，五百毫升？

不對！

以血供養魂魄的辦法考驗的其實不是肉體的承受力，而是人的心理承受力，因為只要是人，都會怕疼怕死，一次又一次地划自己的手，並且等待自己的是死亡，那種由心底生出來的恐懼感才是最致命的，所以，流點血根本不算什麼。

以血供養艾瑪的魂雖然需要瑤瑤的血，但絕對要不了五百毫升這麼多，一百毫升足矣。

一百毫升，完全在人體的承受範圍內。

「輕塵舅舅，瑤瑤的失血量真的有你說的這麼多？」墨小寶心下疑慮四起，再次問顏輕塵，想要再確認一遍。

「真的。」顏輕塵無力地點點頭，「我確定。」

有些難以捉摸的念頭在墨小寶的腦海里閃過，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墨小寶看著自己的手掌心，凝眸沉思，只是劃開手掌而已，應該流不了多少血，而且瑤瑤每次供養完以後應該都會第一時間止血包紮，就算傷口一時半會兒沒有癒合，也不可能流掉五百毫升那麼多。

所以，瑤瑤怎麼會流了那麼多血？

難道瑤瑤還有什麼事瞞著他？

想起瑤瑤平時的心性，想想她今天對沃斯的態度，想想她堅持整容的事，墨小寶的心跳忽然加快。

看來，是他忽略了一些事。

墨小寶忍不住咬緊牙關，胳膊下的小手也握成了拳頭。

因為東辰奕和顏輕塵都在擔心東辰瑤，而墨小寶靠在背著燈光的地方，所以兩人並沒有注意到墨小寶異樣的神情。

之後，三人在房間各自沉默了許久，直到凱倫女士再次來敲門，說瑤瑤醒了，他們才匆匆趕過去。

到了差不多天亮的時候，東辰瑤總算退燒了，大家守了一夜也累了，回房各自休息。

墨小寶路過沃斯的房間時，門忽然開了，沃斯穿著睡衣出現在墨小寶面前。

「沃斯舅舅，你怎麼醒這麼早？」墨小寶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然後朝東辰瑤的房間看了一眼。

沃斯的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酒氣，墨小寶抿唇，沃斯舅舅喝酒了？

「我一向醒得早，有什麼奇怪的。」沃斯伸手摸了摸墨小寶的頭，眼神也不自覺地往東辰瑤的房間看了一眼。

實際上，沃斯昨晚一夜未眠。

東辰瑤和他說的那些話令他憤怒無比，可是偏偏家裡這麼多人，他心裡有火有氣卻不能發作，只能在夜裡一個人看著艾瑪的照片喝酒解悶，然後一坐就坐到半夜。

酒至微醺，沃斯正準備睡覺，卻發現東辰瑤的房間亮著燈，顏輕塵、東辰奕和墨小寶匆匆忙忙地進去。

大半夜的，能驚動顏輕塵的事，多半因為有人生病了。

沃斯儘管現在心裡恨極了東辰瑤，但東辰瑤受傷的事他還是知道的，因為葉蘇淺在他耳邊說了N遍。

之前他去別墅找東辰瑤的時候，他就注意到東辰瑤的手包紮著，這次來，手上依舊纏著紗布，想必是傷口還沒好。

所以，顏輕塵大半夜去東辰瑤的房間，是因為東辰瑤的傷嗎？

墨小寶淡定地站著，任由沃斯摸著他的小腦袋，假裝沒看到沃斯那一臉的好奇，懶懶地伸了個小懶腰：「沃斯舅舅，要是沒事，我就去睡覺了，我困死了，一晚沒睡。」

沃斯舅舅和瑤瑤這關係真是——

墨小寶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總之就是剪不斷理還亂。

瑤瑤愛沃斯舅舅愛得太深太深了，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樣，簡直可怕。

「一夜沒睡？」沃斯故作驚訝，「大晚上的，你不在房間好好睡覺，亂跑什麼呀？出什麼事了嗎？」

墨小寶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忍不住在心裡吐槽，沃斯舅舅，出什麼事你會猜不到？

你在我面前演戲真的好嗎？

想問就直接問，還在我面前裝傻，真是妥妥的南孚電池巨能裝！

墨小寶才不相信沃斯舅舅是恰好醒來，恰好在他經過的時候開門，依他所見，沃斯舅舅分明就是等著他路過。

「沒出什麼事啊，我失眠，出來溜達溜達透透氣。」墨小寶雙手插到褲兜里，無所謂地聳聳肩。

沃斯舅舅，既然你要當南孚電池巨能裝，那我就當南孚電池超能裝唄，誰怕誰！

「透氣？透氣要透一個晚上？」墨小寶完全不按套路來，沃斯很不爽，語氣有些不善。

墨小寶算是看出來了，沃斯舅舅雖然很生東辰瑤的氣，但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擔心東辰瑤的。

「我年輕，我精力旺盛，不透一個晚上我睡不著。」墨小寶直接睜眼說瞎話，沃斯不正面問他，他就不正面回答。

沃斯舅舅，你主動問我一句會死嗎？非要那麼端著嗎？

只要你問，我一定會說的。

還是，你真的那麼恨瑤瑤，恨到都不想主動提她？

墨小寶的回答令沃斯差點吐血，這個小滑頭，存心的吧。

「沃斯舅舅，我真的很困了，要去睡了。」墨小寶見沃斯半天不說話，雙手背在身後，像個小老頭一樣，轉身走人。

沃斯被墨小寶弄得沒辦法，無奈地扶額，長長地嘆了口氣：「她怎麼了？」

墨小寶聽到問話，背著手後退幾步，回到沃斯跟前站直，眼睛亮汪汪的，明知故問——

「沃斯舅舅，我弱弱地問一下，你說的她，指的是誰？」

她？

沃斯舅舅，你說聲東辰瑤會少二兩肉嗎？你真不覺得自己這樣子很彆扭嗎？

「墨——小——寶！」

沃斯氣急，伸手捏著墨小寶的小肩膀，這小混蛋，敢拿他開涮，膽兒肥了！

「啊——疼，疼，疼！」墨小寶的小肩膀被沃斯捏得很不舒服，慣性地歪了身子，去掰沃斯的手。

「說不說？」

「我說，我說。」墨小寶屈服在沃斯的淫威之下，「瑤瑤發高燒了，人都燒迷糊了。」

沃斯鬆開墨小寶：「怎麼會發燒？」

「輕塵舅舅說是傷口感染髮炎。」墨小寶揉著自己的小肩膀，壞笑著看著沃斯，沒有說東辰瑤嚴重貧血的事。

沃斯被墨小寶看得渾身不自在：「看我幹什麼？」

「你不先看我的話，怎麼會知道我看著你？」墨小寶理直氣壯的問。

沃斯：「……」

墨小寶，我真特么想掐死你！

「舅舅，你雖然心裡恨瑤瑤，但瑤瑤真要出什麼事，你還是會擔心她的，對吧？」墨小寶嘆了一口氣，換了一副表情，認真嚴肅地看著沃斯。

沃斯臉色很冷，但並沒有否認，畢竟他以前是真心把東辰瑤當妹妹看的。

「好啦，不逗你了。」墨小寶抬著稚嫩的小臉，伸手拍了拍沃斯的手背，「放心吧，輕塵舅舅給瑤瑤喝了葯，剛剛人已經醒過來了，再睡一覺應該就會退燒了。」

沃斯聽罷，沉默了好一會兒后，淡淡地說：「去睡吧。」

墨小寶點點頭，轉身離開，但步子有些遲疑，腦子裡還在想著東辰瑤失血過多的事。

走了幾步后，墨小寶又轉回身叫住正要關房間門的沃斯。

「沃斯舅舅，在你眼裡，瑤瑤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墨小寶補充了一句，「在你還不知道她要整容的事以前。」

沃斯舅舅以前眼裡的瑤瑤是不是和他眼裡的瑤瑤一樣？

「你問這個幹什麼？」

「隨便問問。」

沃斯沉默了很久很久，就在墨小寶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沃斯淡淡地說——

「她以前，很好。」

說完后，沃斯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