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辰奕聽了東辰瑤這番話，見她這般為情所苦為情所累，心疼極了。

瑤瑤，為什麼你愛上的人偏偏是沃斯呢？

「可是，老大，有一點你說錯了，我不是因為愛沃斯哥哥才救艾瑪的。就算我不愛沃斯哥哥，我也會做和現在同樣的選擇。」

「我記得淺淺姐說過，她之所以選擇義無反顧救海島上的人，不是因為她有多偉大多高尚，她只是想讓自己良心過得去，不想一輩子都活在陰影中罷了。同樣，既然我知道有復活艾瑪的可能，更知道艾瑪不能投生是因為在海里救了我，那我又怎麼能視而不見？若不救艾瑪，眼睜睜看著艾瑪無法投生，這件事便會變成一根針，一輩子都扎在我的心上，讓我一輩子都寢食難安。」

「救艾瑪，說到底，我也只是想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與愛不愛沃斯哥哥並沒有關係。不用說是我，哪怕是你，假若不是我在你之前找到了救艾瑪的方法，但凡知道有復活艾瑪的希望，你也會不遺餘力想方設法去救她，不是嗎？」

東辰瑤抬頭望著東辰奕，笑得淺淡，東辰奕沒有反駁，慢慢蹲下身，伸手輕撫著東辰瑤的肩膀。

的確，若不知道便罷，既然知道艾瑪有復活的可能，他們任何人都無法裝聾作啞，無動於衷，瑤瑤不過是順從心意，做了他們任何人都有可能做的選擇而已。

只是，一命換一命，這樣的代價太殘忍了。

「可現在救艾瑪的代價是要你死啊，你不怕死嗎？」東辰奕的聲音帶了濃重的鼻音。

東辰奕的話戳中了東辰瑤的心窩，像一把鑰匙一樣打開了她的心房，東辰瑤悶悶地苦笑起來，身體因為苦笑而顫抖，兩隻手死死揪著自己的衣服。

「怕啊，我怎麼會不怕死呢，老大，我怕死，怕得不得了。」東辰瑤哭出聲，難過地捂住臉，「我一點都不想死，我還有好多好多心愿沒有達成，我還沒有結婚，沒有當媽媽，我有疼愛我的家人，體貼我的朋友，我怎麼會不怕死，我真的怕，我真的不想離開你們……」

可是，怕又有什麼用，她已經回不了頭了，也沒想過要回頭。

東辰奕濕了眼眶，卻努力地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認真地看著這個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妹妹，心底如荒漠般凄涼。

若可以，他寧願用自己的命來交換。

「……瘋道士告訴我可以以命換命救艾瑪的時候，我其實猶豫了很久，掙扎了很久，我想過各種可能，還逼問過瘋道士，問他有沒有其他的辦法，為什麼救艾瑪一定要用我的命去換。我退縮過，懦弱過，害怕過，我甚至自私地想過做睜眼瞎，就當從沒見過艾瑪的魂，從沒見過瘋道士，從來不知道這件事……老大，我想過放棄，真的，我真的沒有那麼偉大那麼無私，我指天罵過，恨過，怪老天不長眼，怪老天的殘忍……」

人就是這樣，面對死亡，沒有任何人能坦然接受。

「可是，怨天尤人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不救艾瑪，我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滿腦子都是艾瑪的樣子，救艾瑪，我就必須得死，我好矛盾好糾結，成日成夜無法合眼。」

東辰瑤的指間不停地有液體流出來，弄濕了手上的紗布，對著東辰奕傾訴著自己的心事，眼神變得縹緲迷離起來：「直到那天，我發現艾瑪的影子像被吹散的雲一樣越來越淡，瘋道士說，再不救她，她馬上就會魂飛魄散……我慌了，怕了，若艾瑪真的因為我沒救她而徹底從世間消失，那我這輩子都會在後悔和內疚中度過，所以，最終我選擇了以命換命，救她。」

東辰瑤抬起纏著紗布的手，神色有幾分凄楚：「老大，你知道嗎？用刀划自己的時候，我手都是抖的，我怕疼，一直都怕。前兩次划自己的手時，我都疼哭了。疼的時候，我特別特別想你，特別想像小時候那樣，一疼就抱著你，然後你會哄我，逗我笑，給我買喜歡的糖果和洋娃娃。可是，我不敢告訴你，不敢見你，不敢打電話給你，我不敢讓你知道，你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心疼的，我不想讓你難受……」

「瑤瑤……」東辰奕聽得心臟發顫，跪下身將他的妹妹抱進懷裡，「傻瓜，你應該告訴我的，那樣的話，至少哥可以陪著你，至少你不用一個人面對，你這樣子，哥更難受。」

「可是你為這個家，為我們已經承擔得夠多了，我怎麼能再給你添堵。你和淺淺姐走到今天那麼不容易，淺淺姐又懷孕了，我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你們的生活。」東辰瑤在東辰奕懷裡低聲抽泣著，「每次用血供養艾瑪魂魄的時候，我都在心裡安慰自己，沒事的，一定沒事的，淺淺姐為了救海島的人，劃了自己幾百刀，淺淺姐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我還想啊，只要我救了艾瑪，沃斯哥哥就能開心，沃斯哥哥開心了，淺淺姐也會開心，淺淺姐開心了，你也會很開心，我這麼做，是值得的，這麼想著，似乎也就沒那麼疼了。」

「我想瞞著你們所有人，悄無聲息地從這個世界消失，我瞞得很累很辛苦，我害怕接到你們的電話，害怕你們讓我回家，害怕聽到你們的聲音，我怕自己會軟弱，會哭，然後被你們發現。只可惜，不管我怎麼儘力隱瞞，你還是知道了……」東辰瑤無奈地嘆了口氣，「老大，其實我真的不想看你這麼難受的，真的不想。」

「我知道，我知道。」東辰奕緊緊抱著東辰瑤，聲音帶著顫音。

東辰奕很慶幸，慶幸他知道了，慶幸瑤瑤還在。

若他一直沒察覺，那他是不是連瑤瑤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現在，至少他可以陪著她，陪著東辰瑤走到最後。

有他在身邊，至少東辰瑤沒有那麼孤單，不會那麼害怕。

「老大……我知道你最疼我了……」東辰瑤淚眼朦朧地抬起頭，「我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我求你，求你讓我整容好不好？就讓我任性一次好不好？」

東辰奕閉上眼睛沉默了很久很久，心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樣：「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你想做什麼哥都會滿足你。我相信，沃斯和艾瑪知道的話，也不會希望你這麼做。」

瑤瑤，整容對你而言真的那麼重要，那麼非做不可嗎？

哥也想任性一次，哥不想等你走後，連你的模樣都記不清。

所以，這件事哥不能答應，沒得商量。

「可我想這麼做，我願意這麼做。」東辰瑤固執地說道。

東辰奕伸手捧著東辰瑤的臉，給她擦乾眼淚，不想再和東辰瑤討論整容的事，轉移話題緩緩說道：「你身體太虛，去睡一會兒吧，這件事家裡只有我、墨小寶和安丫頭知道，哥會替你保密。這段時間我會留在這裡照顧你，其他的事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

「老大！」

「你要還當我是你哥，那你就聽我的話。」東辰奕恢復一貫如常的強勢，完全不給東辰瑤商量的餘地。

之後，東辰奕在別墅住了下來，每天都親自下廚給東辰瑤準備一日三餐，悉心地給東辰瑤的手消毒換紗布，事無巨細。

鮑勃醫生也接到東辰奕的「威脅」電話，沒敢再往別墅運送最後的整容器械。

東辰瑤依舊不死心，每天都在求東辰奕，求他答應讓她整容，可無論如何東辰奕都不肯鬆口，兄妹兩人在求人和拒絕被求中度過。

沃斯家。

東辰奕離開四天了，雖然每天都能接到N個東辰奕的電話，但葉蘇淺還是有點想他了。

飯桌上，葉蘇淺胃口不佳，拿著筷子在碗里一戳一戳的發獃，半天都沒吃一口。

「寶貝，你怎麼了？」

「沒胃口，不想吃。」

「寶貝，你什麼意思？嫌棄我做的飯？」這兩天葉蘇淺一直這個德性，沃斯眼睛瞪得滾圓，表示不開心，「你之前不是吃得很香嗎？」

他可是為了滿足寶貝的胃，研究了很久很久的食譜，還打電話請教了劉師傅呢。

「我那是給你面子，你做得飯菜本來就沒奕做得好吃。」葉蘇淺斜了他一眼，然後指了指坐在對面的墨小寶安丫頭，「不信你問他們兩小隻，我們忍你很久了，你的廚藝也只比貝拉舅媽好那麼一點點。」

沃斯虎著臉瞪著兩小隻：「我做得飯菜真的沒你爹做得好吃？」

墨小寶和安丫頭無辜地抬頭，小表情萌得不要不要的，媽咪，舅舅，你們兩個鬥嘴為什麼總要拖人下水？

兩小隻扒了一口飯，弱弱地點了點頭，墨小寶說道：「舅舅，你的廚藝還有很大很大很大的提升空間。」

「舅舅，我們看好你哦。」安丫頭賣了個萌，握緊小拳頭，「加油加油，假以時日，你一定會成廚神的！」

沃斯：「……」

心臟被插了三刀，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