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番外之墨小寶33

偷玉佩事件后，唐錦余背地裡又來找過封墨幾次麻煩，但每次唐錦夙都護著封墨，毫不客氣地反擊回去。

有一次唐錦余做得實在過分，唐錦夙忍無可忍，略施小計，讓二叔無意間發現唐錦余偷家裡古董變賣的事，唐錦余因而被罰在房間抄書閉門思過。

唐錦余是閉門思過了，但唐錦興、唐錦哲和唐錦繡也沒閑著，不是冷嘲熱諷就是在背後使絆子，對外說封墨來路不明，來唐家別有用心。

唐錦夙聽到那些話，特別較真，直接對堂弟堂妹發難，把唐家大小姐的威風耍到十足。

唐老爺是族長，素來對唐錦夙有求必應，唐錦夙在唐家的地位自然比堂弟堂妹們高許多，加上二房好賭，三房牆頭草，兩房在錢財上一直要依賴唐老爺，所以唐錦夙這一發難，二房三房都不敢吭聲了。

只是，二房三房對唐錦夙的怨氣也更重了，背後沒少說唐錦夙壞話，也沒少詛咒她。

總之，為了封墨，唐錦夙什麼人都敢嗆，什麼事都敢做，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只在乎封墨過得開不開心。

在時光星球其他人的眼裡，唐錦夙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標準弟控。

封墨曾經在心裡發誓，這一世，他不會再對任何人付出真心，也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他不想一次又一次被人利用，利用完后就棄如敝履。

前塵舊事，歷歷在目，那些刻骨的痛，清晰如常。

封墨知道，一旦他伸出手，一旦他敞開胸懷，別人就有了傷害他的機會和權力。

人心易變，不管開始如何美好，他最後的結局，也都只會像從前那樣不堪回首。

這個時代充斥著權力、慾望，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往往不擇手段，什麼都捨得放棄。

真心換真心，談何容易。

所以這一世，這十一年，他一直抱著混日子的冷漠心態得過且過，懶得和人說話，也不想和人親近，對誰都冷冷冰冰面無表情漠不關心，就算他那個便宜母親拚命逗他，他也未曾露過一絲笑意，母親和老管家死的時候他也沒什麼感覺。

對唐錦夙，封墨亦是如此，雖然和唐錦夙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四年，但封墨每天跟唐錦夙說的話幾乎沒超過十句，大多時候都是「嗯」「好」「知道了」這樣隨便應付兩聲。

他不想從唐錦夙身上得到什麼，也不會為唐錦夙做什麼。

這些年，唐錦夙對他的好，封墨並非沒有感覺，唐錦夙對他很好很好，比前幾世遇到的任何人對他都好。

唐錦夙除了有時會纏著他，要他叫自己一聲姐姐外，其他方面從未要求過他什麼。

這一次，一直是唐錦夙單方面在付出，不求回報地對他好。

封墨自認這些年對唐錦夙從未動過任何惻隱之心，唐錦夙的喜怒哀樂他不關心不在意，更影響不了他的任何情緒。

然而，人總是這樣，總是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心已冷，不會再對任何人任何事有任何念頭，偏偏最後自己打臉。

自從上次玉佩事件，唐錦夙一句話不問便選擇無條件相信他時，封墨對唐錦夙的感覺由淡漠開始慢慢變得複雜起來，他下意識開始留意唐錦夙，觀察著唐錦夙的一切。

唐錦夙在唐家看似高高在上，風風火火，飛揚跋扈，驕縱妄為，但無人時，唐錦夙也會流露出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憂傷，帶著幾分滄桑。

封墨的記憶中，唐錦夙在他面前似乎一直都是笑著的，她一直都把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他，關心他，照顧他，逗他開心。

看到唐錦夙為了他，和二房三房鬥智斗勇據理力爭，封墨的心無由來的有些悶。

那樣的唐錦夙，像一朵在懸崖上綻放的鮮花，堅強驕傲，讓他生出了一種想要保護她的念頭。

這種感覺就像黑夜裡的一絲光亮，讓封墨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抓住些什麼，但又害怕光亮背後會有更黑暗的深淵等著他。

封墨冷漠了十一年的心變得複雜混亂起來，糾結，掙扎，畏怯。

這日，唐錦夙帶著封墨去寺院里上香祈福，順便在寺院留宿一晚。

夜黑風高，夜深人靜之時，封墨住的房間不知為何忽然起火，因為夜裡風大，火勢蔓延很快。

其實火勢剛起時，封墨便已醒了，但他懶洋洋地睡在床上沒有睜眼沒有動，他想就這樣燒死算了，這樣他就不用掙扎該怎麼對唐錦夙，也不用再去面對漫長的人生。

耳邊是木頭燃燒的聲音，封墨閉著眼睛，隱約還聽見了房梁塌陷的聲音，濺起的火星子落到他的被子上，但他動都沒動。

「錦——墨——錦——墨——錦——墨，你快出來啊！錦——墨！」

唐錦夙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清晰地傳進了封墨的耳朵里，天知道唐錦夙用了多大的力氣在喊他。

封墨緩緩睜開眼睛，但沒有應聲，他想，唐錦夙現在在外頭一定快急哭了吧。

他要是死了，唐錦夙應該會傷心得哭，甚至後悔帶他來寺院吧。

可是，她傷不傷心與他何干？

從頭到尾，唐錦夙都是一廂情願對他好的，他為什麼要在意她會不會傷心？

封墨雖然無情地想著，但心卻變得浮躁起來，濃煙撲面而來，嗆得他連連咳嗽。

你大爺的，被火燒的滋味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受，封墨憋不住坐起身來，捂著嘴巴一直咳咳咳。

這麼大的火，應該沒人來救他了吧。

然而就在這時，門忽然被大力踹開，一個纖瘦的身影披著一條濕淋淋的被褥沖了進來。

封墨抬頭，看到眼前那張著急的臉，當場愣住。

他怎麼都沒想到，衝進來救他的人竟然會是唐錦夙。

「錦墨，快，快走！」唐錦夙動作敏捷，快速將封墨從床上拉下來，將濕被子往他身上一披，就要帶著他闖出火海。

剛走到門口，一根窗欞木頭被燒斷，從上頭落了下來。

封墨一點都不想出去，就想燒死在這裡，就在他猶豫之時，唐錦夙忽然往他身上一撲，將他護在身下，任由窗欞木頭落到她身上的濕被子上。

「嘶——」

封墨聽見了唐錦夙吃痛的聲音，唐錦夙心急救封墨，撲過去的時候扭傷了腳，站都站不穩了。

「你——」

封墨想問她怎麼了，卻被唐錦夙焦急的聲音打斷：「錦墨，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傷到？」

唐錦夙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兩隻手不停地在封墨身上來回捏，檢查他是否受傷。

「我沒事，你是不是傷到了？」

唐錦夙試著動了動腳，又看了看火勢，然後將被子往封墨身上一蓋，開始推他。

「錦墨，你快走，房子快要塌了，你快離開這裡！」

封墨一怔：「那你呢？」

「別管我，你快走，聽我的話，快走！快走啊！」唐錦夙的腳受傷了，她逃不出去了。

只要錦墨好好的，她就安心了。

唐錦夙為了他闖進火海，為了救他不惜替他擋著了火的窗欞木，此時又讓他快逃，不要管她。

封墨盯著唐錦夙的臉，心下不可謂不震驚。

心像琴弦一樣，被不停地撥弄著，顫動著。

面對這樣的唐錦夙，封墨終究狠不下心來，他死無所謂，但他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看著唐錦夙被燒死。

「要走一起走！」封墨伸手架起唐錦夙，要背她一起走。

「錦墨，你聽話，你快走，你背不動我的！」唐錦夙拚命地將封墨往外推。

「你要不走，那我也不走。」封墨用異常堅定的眼神看著唐錦夙。

唐錦夙急了：「錦墨！」

「要麼上來，要麼一起死，你自己選。」封墨蹲下身，等著唐錦夙。

唐錦夙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見封墨如此堅持，只得趴到了封墨的背上，然後將濕被子蓋在他們的身上。

封墨現在雖然比唐錦夙小三歲，但個子卻竄得很快，和唐錦夙一般高，加上他前五世的武功底子，身手矯健，所以背起唐錦夙一點也不吃力。

封墨看了看火勢，瞅準時間，凌空兩腳踹開橫在門口的兩根木頭，然後一個健步往外沖。

眼看一根橫樑木又要落下，封墨一個旋身，硬生生用腳將木頭踢開，腿被震得發麻。

門口被封墨踢開一個缺口，外面救火的僧人剛好一盆水澆過來，火勢小了些，封墨趁這個空檔背著唐錦夙大步衝出了火海。

剛剛放下唐錦夙，唐錦夙就甩了他一耳光，頭髮凌亂，臉也被熏得黑漆漆的。

封墨被唐錦夙這一巴掌打懵了，這小丫頭片子，居然敢動手打他！

因為唐錦夙的出現，封墨想燒死自己的計劃泡湯了，心裡正糾結不爽，眼下又被唐錦夙打了一巴掌，不免有些生氣。

封墨正要發脾氣，唐錦夙卻哭得梨花帶雨，撕心裂肺，一臉后怕地抓住他的雙臂，用沙啞的嗓音吼道：「唐錦墨，著火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跑？我在外面叫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答應我？你就那麼不喜歡我，那麼不喜歡唐家嗎？你就那麼想被燒死嗎？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有多害怕你受傷，多害怕你死嗎？今天我要是不進去找你，你是不是想讓自己燒死在裡面？」

正常人遇到這麼大的火，第一反應肯定是往外逃，叫救命，然後在火里四處奔跑躲避火源，甚至想辦法自救。

可他呢？

唐錦夙想起剛剛衝進火里看到的場景，心一陣陣的疼。

這麼大的火，她的弟弟唐錦墨居然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床上，不見半點慌亂。

這種行為，是正常人遇到大火該有的狀態嗎？

不是！

根本不是！

看他剛剛背著自己穩穩噹噹，健步如飛的樣子，唐錦夙便知他其實有足夠的自救能力。

唐錦夙不是傻子，這些年錦墨對她，對唐家所有人有多冷淡，她心裡一清二楚。

她也知道錦墨在唐家沒有歸屬感，但她真的已經很努力地在照顧他了。

她儘力了。

她不奢求能捂熱錦墨的心，也不奢求能代替他的母親，她只想看著錦墨衣食無憂，平平安安長大。

可是，她怎麼都沒想到，原來在錦墨的心裡，他竟然已經想到了死。

他就那麼不想活嗎？

這個世界就那麼讓他厭惡嗎？

他對自己，對唐家就真的沒有半點留戀嗎？

聽到唐錦夙的質問，看著唐錦夙受傷的神情，封墨剛剛準備發作的暴脾氣瞬間壓了下去。

她到底還是看出來了。

封墨靜靜地望著唐錦夙，沒有回答，沒有解釋，算是默認了唐錦夙的猜想。

唐錦夙見他默認，微微闔眼，滾燙的淚珠滑了下來。

「唐錦墨，這些年在你心裡，到底有沒有一刻把我當姐姐？」

今晚，唐錦夙是真的嚇壞了，也被封墨傷了心。

問完這句話后，唐錦夙沒有等封墨回答，堅強地擦了擦眼淚，驕傲地揚起頭，轉身吃力地拖著扭傷的腳一點一點挪步，慢慢離開。

看著唐錦夙搖搖晃晃卻挺得筆直的身影，封墨的心悶得難受。

「唐錦夙。」雖然是直呼她的名字，但這是這幾年封墨第一次主動叫她。

唐錦夙聞聲，腳步微微一頓，復又繼續走，沒有應聲。

封墨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三兩步走上前直接將唐錦夙攔腰扛起，扛到了寺院為他們重新準備的臨時住所。

僧人送來了熱水和藥膏，封墨洗了毛巾給唐錦夙擦臉擦手，拭去她臉上的髒東西。

唐錦夙靠在床榻邊，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看封墨，她是真的生氣了。

「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救我？你這麼做，值得嗎？」封墨在她的腳上抹了藥膏，幫她揉捏著歪傷的腳，淡淡地開了口。

唐錦夙，你可知你這麼做，讓我原本平靜的心變得很亂很亂。

唐錦夙沉默了許久，忽然轉頭看著他，語氣犀利：「那你呢？在火里我讓你走，別管我，你為什麼不走？為什麼非要背著我一起走？」

封墨一時語結，不知該怎麼回答唐錦夙的問話。

是啊，為什麼？

為什麼他非要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