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商好,經商好。」
宋止說這話是發自肺腑的。他做了小半輩子的書生,也沒見到幾個錢,也沒得來什麼官位,還窮得響叮噹!反倒是那些經商的人卻賺得盆滿缽滿,穿金戴銀,雖說胡邑和大臨一樣都是重農輕商,可賺到錢才是王道,正所謂有錢能使
鬼推磨,一旦有了錢,也能控制那些有權的人。
當初隔壁的二狗蛋就是這樣給他洗腦的!
他想著手裡的《鬼娘葬夫》要是再不成,就真的跟二狗蛋下海經商去。
到時候也做個有錢人!
但上天顯然還是要他繼續做文人!
景容見他垂頭嘀咕,雖看上去唯唯諾諾,可言談舉止上卻有幾分君子之氣,若是在京城的話,與此人結交倒也不是不可。
景容問他:「不知公子是做什麼的?」
宋止慚愧道:「百無一用是書生。」
「才可取其文,文可取其道,豈會無用?」
「壯士有所不知,在下自有難處所在啊。」
哦?
景容知道書生的難處,無非就是文房四寶不齊全,亦或者詩句不通徹夜未眠,再者,就是窮!
顯然,宋止是屬於窮的那一類。
所以,景容也就不問了。宋止似是想起什麼來,拱手道:「對了,在下姓宋,單名一個止。祖輩上下都是義烏人士,祖父也曾做個小官,但沒幾年就被貶了,自此就得了病,鬱鬱而終。至於家父,起先也是書生,以寫字畫為生,可
家父與祖父一樣皆得病而死,家道中落,到了宋某這一代便窮極了,如今也已二十有五,一無是處。」
就差將自己的家底全盤告知了。
景容和紀雲舒對視一眼,各自從彼此的眼神中都讀出了意思——這人有趣!
景容面露親和之氣,問:「胡邑也行科舉制,宋公子就沒想過去考了舉?」
「官場複雜,不沾也罷。」
「官場自有官場的行,但也並非你想的那麼複雜,既是有才,自有伯樂器之。」
「話雖如何,但……哎!」宋止嘆息。
景容:「看來宋公子確實是有難處。」
「不瞞各位壯士,在下是心裡有道坎,此坎不過,死結不解。」
這話頗有深意。
自是結,景容也就不問了。
這時,小二端著幾個素菜上來了。
「幾位爺慢用。」
清炒時蔬,清炒蓮藕,清炒土豆……
都是素菜!
宋止見了,趕緊說:「怎麼也不上幾個肉菜?幾位壯士想必也是趕路而來的,必定一路辛苦了,怎麼只吃素菜,這可不行,」
他打算再點幾個葷菜,就被紀雲舒出聲制止:「宋公子,真的不用麻煩了,我們隨便吃點就好。」
宋止愣了一下,盯著紀雲舒看了看。
其實從他坐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有意注意了下紀雲舒,他還是第一次在義烏見到如此清秀的大臨男子,眉目端莊,眼神清澈,神色之間還帶著幾分睿智,讓人看了很舒服。
就連宋止都有些「心動」了!
他說:「這怎麼行呢?要點要點,一定要點。」
宋止堅持要重新再點幾個葷菜!
估摸著自己那五兩銀子是夠的。
一頓飯下來,宋止也沒吃幾嘴。
紀雲舒暗示讓白音去結賬,宋止立刻起身:「說好是在下請各位吃飯的。」
他硬是去將錢給付了!
四兩銀子!
還剩一兩。
他朝景容等人拱手:「今日要不是壯士出手,我身上這銀子也沒了,若是有緣,望還能再見。」
景容禮貌回了一禮:「有緣再見。」
宋止便走了!
一直不語的白音終於開口說道:「那人真有趣。」
景容挑起手邊的筷子往空碗上敲了幾下,勾唇笑之:「這人確實有趣,但也是個老實人。」
「老實是老實,但也太老實了,我們還未說明身份,他就已經將自己的家世背景說得明明表白了。」紀雲舒道。
這一說,景容警惕起來。
確實怪!
這世上哪有那樣的人啊?
他立刻吩咐自己帶來的侍衛:「你們一定要警惕起來,不要讓刻意的人靠近。」
「是!」
白音摸了摸肚子,說:「我現在還沒吃夠呢!」
於是,又點了一桌的菜繼續吃。
飯後,天都已經黑了。
紀雲舒和景容回到房間。
紀雲舒說:「這義烏確實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也很熱鬧。」
「你要是喜歡,我們就多留幾天。」景容倒水喝,又沖她一笑,說,「你是不是想去看《鬼娘葬夫》。」
「沒人比你更懂我。」
「與你風雨同舟這麼久,你的心思我豈能猜不到?」
臭美!
紀雲舒歪了歪腦袋,口中輕聲念叨:「看夫君在樹下脫骨化成煙,我只得在墳前為你種黃土,這兩句戲詞真美。」
景容:「確實美!等明晚我帶你去看就是。」
紀雲舒起身走到窗前,推開了面前緊閉的窗戶,望著底下人來人往的街道。
深深的吸了口氣。
「要是能在這裡安家也未嘗不好。」
景容聽到了她說的話,起身走到他身後,抱住她,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隨時停下來!」
是啊,只要她願意。
……
宋止回到自己的小破屋已經很晚了。
因為請景容等人吃了一頓飯,身上就只剩下一兩銀子,想著明天再去買那些柴米油鹽醬醋茶吧。
至於入冬的衣服,大概要等寫下一本戲本賺的錢再去買了,暫時就先熬過這幾天吧。
冷風嗖嗖,吹得他那扇破舊的門詭異森森!
他回到家剛坐下——
「咚咚咚……」
有人來敲門!
這大晚上的,會是誰?
他猶豫了會,還是去將門開了。
門一開,就看了一名長相俊朗的男子站在門口。
「你?」
來人一笑,說:「怎麼?宋先生不認識我了?」
「嗯?宋某何時見過你?」
「我是王君啊!」來人直接越過他進了屋。
跟到自己家一樣!
宋止還懵著,將門關上,轉身問他:「王君?我認識你嗎?」
王君在他那張破舊的桌邊坐下,將手中帶來的一個包袱放在了桌上。一邊說:「我就是演《鬼娘葬夫》的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