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握拳，恨聲說道：「本來這些年，仙、魔兩界就摩擦不斷。天帝更是加緊擴軍，有與魔界一戰的打算。他們這樣做，就不怕真的會挑起兩界的大戰么？」

香香從鼻子里哼一聲：「這起子東西是沒心的。他們的眼裡只有自己地盤上的那點子利益。仙、魔兩界大戰，在他們眼裡，遠不如幾瓶丹藥重要！」

常龍嘆了一口氣，說道：「真真的再一次擊穿了我對仙界的認知底線。」原以為，只有凡人界物慾橫行，才有如此喪心病狂之舉。現在看來，仙界也不過如此。仙人不是不爭，而是因為能力更強，所以，爭得更厲害，更肆無忌憚！這裡只信奉實力。為了增強自身的實力，從底層，到上層，人們無所不用其極。

沐晚見狀，緩聲說道：「這就仙道最為艱難之處。天道最為包容。無論是世間的三千大道，還是每個修道之人的小道，在天道面前，都是道。作為修道之人，無論正、邪，無論種群，只要能夠明心悟道，就能得道。再經過雷劫的考驗，便能飛升成仙，成為仙族中的一員，即仙人。可是，對於仙人來說，得道並不是結果，而只是開始。進入天仙十層以後，仙人就會面臨一個嚴重的考驗，即以身證道。證道成功，才是真正的得到了天道的認可。那時，個人的小道，也將變為世間的一條新大道。從此，三花聚頂，成就金仙，不死不沒；但是，證道不成功，就會被天道無情的抹殺。」

香香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抹殺？」

沐晚很肯定的點頭：「前前世時，我在父君的書房裡曾無意中看到過一本手札。是一名很有名氣的前輩天仙所書。手札里詳盡的記錄了他證道的過程。然而，沒過多久，他徹底絕望了。因為他突然發現，數百萬年以來，他一直以正道自居，其實，所用之手段，所行之事，與邪道中人沒有什麼兩樣。他所堅持的道，其實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變了味，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他為自己的種種行為解脫的借口。事實上，他的道，連他自己也不相信！證明了這一點之後，他陷入無邊無盡的惶恐之中。現在，我想起那些文字，還能深深感覺到字裡行間的絕望與恐懼。」

三人聞言，不約而同的綳直了身子：「後來呢？」

沐晚聳聳肩：「沒有了。」

「啊？」香香一臉惶恐的雙手按著胸口。

常龍愕然。

黑夜擰眉追問道：「什麼沒有了？」

「手札沒有了。」沐晚答道，「那位天仙前輩可能是因為過於恐懼和絕望，放棄了。反正，手札是截然而止。」

香香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天啦嚕，嚇死香香了。原來，證道可以放棄的。」

黑夜和常龍也是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不料，沐晚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們仨，正色道：「不，證道一旦開始，是不能半途而廢的。手札沒有寫完，但是，我知道那位前輩天仙最後的結局。他，發了狂，自爆而亡。他是九重天上最有名氣的天仙，也是人們心中最聖明的帝君。前前世，我可以說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我曾經很不明白，為什麼那樣一個偉大的英雄，到頭來竟是那樣慘烈的收場。直到我進入天仙境后，看到他的證道手札，我才終於明白。原來，他的內心是那樣的陰戾虛偽、膽小自私。最後，他因為證不了自己的道，而被活活的嚇死了。」

三人沉默了。

沐晚沒有再說什麼。她轉過身去，背著雙手，站在窗前，凝視外面如墨的夜色。

這些話與其是說給他們聽的，不如是對自己今天鐵血鎮壓兵變的審視。

前前世時，她雖突破了天仙境，但是，時日尚早。證道，看上去遙遙無期。再加之，那時，她為情所困，也沒有那麼多心思考慮遙遠的事情。所以，看到這本手札時，她除了震驚，還是只有震驚，並未往心裡去。

現在想來，那本手札應該是父君故意擺在那裡，給她看的。她隱瞞修為的那個密法，豈能騙過父君這樣的資深老天仙？

父君是想給她一個警示吧。可惜，前前世時，她至死也未能體會到父君的苦心。

恢復前前世的記憶后，她也一直沒有把證道當回事。直到今天！當事情擺平之後，她回到這間空蕩的屋子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那位自爆而亡的帝君。接著，她想起了那本手札，想起了證道。

她甚至在心裡對自己說：沐晚，今天之所作所為，真的符合你的道的嗎？多年以後，在天道面前證道時，提起今天之事，你會不會後悔？

「得道之後，無時無刻要堅守自己的道。從此，以自己的道為自身行為的鐵律，至死不悔。這才是修行的真諦所在。」她喃喃的背誦著父君在那本手札上留的一處批註。

接著，她以冷靜而又嚴格的審視了自己今天的行為。末了，她堅定的對自己說道：「我不後悔！哪怕是站在天道面前，我也絕不後悔今天之所為！」

話一說完，她只覺得整個星海猛的亮了一下。

這是三世為人，從未有過的體驗！她連忙斂心內視。

啊，星海竟然擴大了將近一成！新增十一顆新星球。不過，這些星球都是籠著先天混沌之氣的不毛之地。時間流與玉府星球同步……哈，玉府星球的時間流明顯減慢！以前差不多是二比一，現在恰好是一點五比一。

某人有前前世的修仙經驗，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心境大有突破的外在表現！

前前世，她為情所困，心境完全趕不上修為的進展。尤其是她以學習「控火術」為名，躲進鳳族獨自舔/舐情傷的那段時間。因為心境跟不上來，嚴重的制約了修為的提升，以至於，一百多年裡，她的修為沒有半點增進。

恢復前前世的記憶后，她的心境發生了質的飛躍。在短短的一天之內，恢復了前前世的心境。這也是她能在短短的三年裡，修為接連兩次突破的內因。沒有之一。

但是，三年多來，她的心境一直沒有半絲增進。

因為心境一直遠遠的高過修為境界，所以，她也並不著急。萬萬沒有想到，心境就這樣突破了。

「那麼，以後，我每天晚上臨睡之前，都這樣反省一次吧！」她如是對自己說。

正所謂，有福同享。她決定將這次提升心境的經歷告訴香香他們三個。

於是，才有了以上的對話。

香香他們三個都不是笨蛋，相反，他們聰明得很，從來是一點就透。

過了一會兒，三人先後在沐晚所講的前輩故事裡品咂出來的一些滋味。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黑夜。他懊惱的用一隻手握成拳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哎呀，我今天做得很不好！我也是在為自己解脫！」

旁邊，香香連忙拉住他的手：「你後來不是保證過，下不為例嗎？不要耿耿於懷啦。」

常龍握了握拳。今天的所作所為，他問心無愧，絕不後悔！

緊接著，心頭大亮。心境竟然真的有所提升。

管用！怪不得古之聖賢說，一日三省！

沐晚看得真切，先向常龍道了喜。

後者笑道：「多謝姑娘點撥。」

接著，沐晚又看向黑夜和香香兩個，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香香正要回答，黑夜攔住她，說道：「還是我自己來說。」如果能一五一十說出事情經過的勇氣都沒有，談什麼反省？他可不想，因為這件事在心裡留根刺，將來證道時，不敢面對天道的審判。

沐晚微微頜首。

黑夜如實道出一腳將程軍需踏成兩截的事，末了，撓著頭，說道：「現在想來，殺死他，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懲罰。我向來主張一事不二罰，可我卻虐殺他。我違背了我自己的主張。」

香香瞪大眼睛：「你就是這麼反省的？你確定抓住了重點？」

黑夜很肯定的點頭：「沒錯啊。」

香香氣得直跺腳：「重點是不該虐殺！」

「是呀，我是錯在虐殺。」

「哎呀，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

「我很明白啊……」

香香打住，拉著沐晚的一隻手：「姐姐，你來評說，他有沒有抓住重點。」

黑夜不再做聲，一臉受教的望過來。

沐晚笑道：「在那本手札上，我父君曾寫了一道批註。這樣吧，我把它背出來，你們自己去領悟。」

接著，她將那道關於「修行的真諦」的批註背誦了一遍。

黑夜輕聲的背誦了兩遍，眼前一亮，喜道：「我懂了！」

香香狐疑的瞅著他：「你懂了什麼？」

不料，黑夜卻展顏輕笑：「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反正，我聽懂了就是。」

「還是沒悟通透！要是悟透了，就能說得明明白白。」香香嘴上哼哼，心裡終於放心了。她環視空蕩蕩的屋子裡，對沐晚說道，「姐姐，這屋子空著也不好。要不要選些家什出來擺上？」

沐晚說道：「陣法我已經布設好了。屋子怎麼布置，你拿主意就是。」

「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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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