獃獃是在林軒去巴黎第二或者第三天開始換胎毛的，房間客廳經常會有看到殘留的黑色毛髮，小妮子為此特意買了個掃地機器人，免得自己一天八遍的拖地。

當然，錢由林軒報銷，她給出的理由是拖地這種力氣活本該他來干，自己任勞任怨幫他做了這麼久沒有找他要勞務費已經很有良心了。

林軒回來后還特意看了一下，見自己房間裡面沒有被獃獃侵犯過的痕迹才放下心來，結果沒想到下午打聯盟被獃獃坑了一把，吃個飯的功夫，床又被它給糟蹋了。

林軒沒有疊被子的習慣，中午睡覺起來后只是把被子簡單對摺往床上一鋪，如果獃獃是只普通的貓，往床上一趴，最多就糟蹋那一個坑，可它不知道是不是跟小妮子學來的壞習慣——人睡覺蓋被子當然不是壞習慣，但貓上床后就往被子底下鑽，林軒只見過它這一隻。

很不是貓。

被關在房間裡面好幾個小時，鬼知道好奇心重又窮極無聊的獃獃到底撲騰了多久，林軒只是掃眼一看的功夫，就瞥見床單、被子上都有獃獃留下的痕迹。

他不由自主地「卧槽」一聲。

然後就聽沈媛冷冰冰的聲音從手機裡面傳出來：「你說什麼？」

「沒跟你說話！」

林軒的語氣有些沖，不過話一出口，也就壓下了對沈媛以及獃獃的負面情緒，緩了一下語氣問：「什麼事？」

沈媛道：「你不方便接電話？」

「剛剛有點事，怎麼了？」

沈媛似乎並不急著說正事，又問：「你剛剛語氣很不好，該不會電話被小妤看到了吧？」

不等林軒回答，她就又問：「中國這會兒應該是晚上了，你們兩個並不在一個學校……」她說到這兒，略微頓了一頓，然後緩緩道：「你不要告訴我你們住在一塊？」

林軒道：「她不想住校，我爸媽又不放心她一個人住校外，讓我看著她，有什麼問題嗎？」

沈媛那邊傳來「呵」的一聲，並沒有回答。

林軒又問：「你怎麼知道我們不在一個學校？」

沈媛笑了笑，「你覺得呢，大舅子？」

雖然早就知道沈媛早晚會查到，但自己這才剛回國，她那邊就弄清楚了，林軒還是沒想到，既然她能喊出大舅子這個稱呼，是不是說她也已經查到了小妮子的訊息？

林軒很想回敬一句大姨子，不過想了想還是作罷，「所以你打這個電話是想要示威嗎？」

沈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嘆了一口氣，「當然不是，我只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跟她接觸，有些……怕。」

林軒淡淡地道：「理解，近鄉情怯嘛，所以你就打我電話，希望她能主動發現你？」

「差不多。」

「那你想多了，我這邊給你的身份是冉清歡助理，她完全沒有興趣了解。」

「那看起來她對你的事情並不關心嘛。」

林軒裝作沒有聽出來這句話裡面的言外之意，問道：「還有事嗎？沒的話我要洗澡去了。」

沈媛又沉默了幾秒鐘，「你覺得她會答應嗎？」

與她與林軒接觸后所表現出來的強勢與充滿了掌控欲的性格不同，問出這句話的她形象顯得柔和了許多，包括剛剛說有些不知道怎麼與小妮子接觸一樣，充滿了一種姐妹間的柔情。

當然，林軒並不確定這是不是有表演的成分在，他倒不懷疑沈媛對小妮子沒有感情，她剛聽說了小妮子的消息后那種表現不是作假的，但對他……沈媛應該沒有什麼好感。

這很好理解，沒有幾個姐姐會對對自己妹妹有不軌念頭的男生有好感，何況還是妹妹的哥哥。

「這件事情的關鍵不在這裡，你與其在這糾結，不如去找咱媽……額。」

這個稱呼用在與沈媛之間有些怪怪的，林軒不由摸了摸鼻子，卻聽電話那頭沈媛呵呵地冷笑了一聲，然後乾脆地掛掉了電話。

「沒禮貌。」

林軒嘀咕一聲，然後放下手機轉而去研究自己的床，他的床單被套都是小妮子前不久換季剛買的，當時在同一個品牌店買了兩套，一套是給林軒的淺灰純色，一套是小妮子自己的白色帶心形波點，結果到貨了后，小妮子看上了林軒的那套淺灰色，於是很不講道理地搶了過去。

所以林軒此刻滿床都是看著就很讓人少女心泛濫的紅色心形波點，純白的底色下獃獃褪下的黑色毛髮很容易發現，林軒檢查了一下后就恨不得要把獃獃拎過來打一頓。

他試著要把那些黑色毛髮給收拾起來，結果發現得一根根地撿起來後果斷地放棄了，怒氣沖沖地要會客廳找獃獃算賬，結果剛轉身忽然愣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來瞅了瞅自己的床，臉上慢慢地露出了一抹有些古怪的笑容。

「姜淺予！」

心中默念了一句感謝獃獃，林軒拉開房門的同時還是氣沖沖地喊了一聲，「你的貓呢？讓它給我滾過來！」

正縮在沙發上看書的小妮子被他突然地一嗓子給嚇了一跳，坐起身來瞪他道：「幹嘛呀這麼大聲？」

林軒站在自己房門口左右四顧地問：「獃獃呢？你叫它給我出來！」

姜淺予眼角餘光瞄了眼剛剛被自己從沙發上趕下去、正趴在地板上舔爪子的獃獃，確認被沙發靠背擋住林軒看不到它后，就果斷地裝作沒看到，同樣氣呼呼地問：「獃獃怎麼啦？招你啦？」

「我床上都是它的毛，還怎麼睡啊？」

「真的假的？噢——」

小妮子點漆般的明眸轉了轉，做出一副恍然的樣子，「它下午被關在你房間了……那也不怪它嘛，誰讓你出門的時候把它關在裡面了？」

她正幫忙遮掩，聽到兩人對話的獃獃在地板上站了起來，下意識地又要往沙發上面跳，隨後多半想起來剛被趕下去，打消了這個念頭，在地板上仰著腦袋沖她喵地叫了一聲。

聽到了貓叫的林軒立即快步走了過來，姜淺予「啊——」的一聲，騰地跳下沙發抱起獃獃就跑，一邊跑一邊連聲叫：「你想幹嘛？你想幹嘛？」

她抱著獃獃躲到了沙發另外一段，很謹慎與警惕地盯著林軒，只要林軒往前，她就繞著沙發轉圈，林軒裝作很惱怒的樣子追了兩步就停了下來，盯著小妮子威脅道：「它今天下午就坑了我一把，還跑我床上折騰，就算今晚你護著它，明天你還得去上學，到時候……」

小妮子哼道：「那我帶著她去上課！」

林軒嘁了一聲，「那你就等著跟它一塊被趕出來吧。」

從沒真與林軒作對過的小妮子立即改變戰術，露出乖巧可愛的笑臉來，頰現梨渦，說不出的嬌甜可愛，用很是委屈地表情與語氣撒嬌，「你幹嘛這麼小氣嘛，跟一隻貓較真……」

「那我晚上睡哪？」林軒終於找到機會說出最關鍵的台詞來。

小妮子明眸如月，梨渦淺淺，笑意嬌甜，「我幫你換一套好不好？」

林軒搖頭道：「不行，那一套太丑，你把原本我的那一套還給我。」

「哪裡丑啦？多好看啊，你敢說老媽買的丑，信不信我這就打電話跟老媽講……」

「你還敢威脅我？」

林軒立即又作勢追過去，小妮子「啊」一聲抱著獃獃又跑，林軒追到沙發靠陽台那段，小妮子就跑到了對面，央求道：「好啦好啦，那你想怎麼樣嘛？」

林軒故意遲疑了兩秒鐘，裝出一副自己在思索的樣子，然後露出剛剛想到的表情來，抬頭瞅著問：「我去你房間睡。」

小妮子臉上委屈央求的表情刷地一收，很警惕地眼神盯著他，身子微微後仰，做出戒備的架勢來，「你想幹嘛？」

林軒攤攤手，「我沒地方睡，你要怪就怪獃獃。」

林軒的演技很拙劣，小妮子不可能不明白他借題發揮的真實企圖，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很堅決地搖頭，「不行！」

「你去我房間睡。」

「都是毛我怎麼睡啊？」

「那我怎麼睡？」

「我去幫你換床單被套。」

「那也不行，我就想去你房間睡。」

反正自己的心思小妮子已經很明白了，圖窮匕見，林軒也就不遮掩了，大大方方地不要臉。

「不行！」

小妮子不知道是羞得還是氣得，臉頰微紅，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後抱著獃獃轉身就回自己的房間，走了兩步又返身回來，把放在沙發的書也給拿起來，柔順飄逸的長發在燈光下劃過很漂亮的弧線，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

「喂喂喂，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啊！」

林軒跟在後面喊了兩聲，小妮子只停步回頭又氣鼓鼓地瞪他一眼，然後走進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林軒有點無語，在門外敲了幾下小妮子沒搭理，於是先回自己房間拿了換洗衣服去洗澡，洗完澡換了身衣服出來，就見被獃獃「玷污」的床單被套正放在衛生間門口，卻沒看到小妮子的身影。

林軒回自己房間看了眼，床單被套已經被換過，他想了想，然後又重新走進衛生間，接了滿滿的一盆水端著走出來。

走回自己房間。

在床前站定，手臂掄起，整盆水全倒在了自己床上。

「嘩」的一聲，疑似銀河落九天。

小小的一盆水潑出了伊瓜蘇瀑布般的氣勢。

燈光下，自盆里潑出的水流晶瑩澄澈，林軒覺得那是自己的青春。

也昭示著這個夜晚接下來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