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明從天際重重墜落在地面上，渾身上下，被自己潰爛的傷口所染紅時，觀戰的人們，方才恍然的看明白，秦墨竟然重傷了秦明……

他把秦明重傷了！

神逸澤等人半張著嘴，良久從其中沒反應過來。

剛才彼此間的戰鬥，不過短短數分鐘，但每一秒，都帶著精確的計算和思考，因此哪怕神逸澤等人，當看到秦明受傷后，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得不承認，他們沒看懂！

屬實沒看懂啊！

秦明……他怎麼就受傷了！

湛谷捏著下巴，思考了好久，方才嘆了口氣，「秦組長簡直是戰鬥天才！」

「短短數分鐘，思考這麼多，哪怕錯一步，都足以要了秦組長的性命，太厲害了！簡直……無話可說！」

在戰鬥思路方面，湛谷很少誇過別人。

因為，他本身就是個智商超高的人，很少有看得起別人的時候。

但如今，就連他也讚嘆不已。

自問一下，哪怕是他，也沒法做到秦組長這般完美。

「什麼厲害？什麼戰鬥天才？你快解釋解釋啊！」奉梟晃著湛谷肩膀，焦急問道。

龍悟幾人也投來不解的目光。

上萬人群中，能看懂這場戰鬥的，不過寥寥數人罷了。

就算看懂的，也是在戰鬥結束后，逆推分析出來的。

湛谷無奈的看了他一眼。

緩緩向眾人解釋，「當所有人都覺得，秦組長只敢『分身』殺向秦明時，那麼秦組長一定會『本體』殺向秦明。」

「那麼，秦明肯定不會按照大眾邏輯來，他肯定判斷了秦墨很可能是『本體』殺向他。」

「這是第一次，秦組長預判了秦明的預判。」

「所以，秦明方才在對付『無規則跑動』的秦墨，只用了兩塊水晶冰塊，而用了另外三塊水晶冰塊，提前埋伏在衝來秦墨後撤的路徑上。」

「秦組長預判了秦明會在他撤離的路徑上埋伏，因此只是軟綿綿的拍了秦明這一掌！」

「這一掌，便成了關鍵！」

「這一掌，既是武技，也是障眼法！」

「當秦組長軟綿綿的拍了秦明一掌后，秦明下意識會覺得，自己剛才判斷錯誤，看來衝過來的就是『分身』，這不僅給秦組長在接近秦明時，不受傷害提供了保障，同時將自己的血，印在了秦明胸口，為後續做準備。」

龍悟揉著頭，急忙擺手，「你等等！你等等！」

「為啥說這一掌保護了秦組長？」

幾人越聽越迷糊。

湛穀道，「因為，秦明是不屑殺分身的。」

「如果，秦明判斷秦組長過來的是本體，就算畏懼『反傷靈符』，秦明也一定會逃跑。」

「正是秦組長這無力的一章，令秦明覺得，這不過是『分身』，所以方才讓這軟綿綿的一掌，順利拍在他身上。」

「如果是本體的一掌，威力肯定不小，秦明就很可能躲避，那樣就很難在他身上做標記。」

「所以，我說這一掌才是關鍵。」

湛谷緩緩嘆了口氣，他已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緊接著，當『無規則跑動秦墨』消失，被證明是『分身』后，秦明又知道，自己剛才的判斷其實是正確的，不是錯誤的。」

「這時，他提前預判的另三塊水晶冰塊，便起了作用。」

「他成功預判了秦組長的逃跑路徑。」

「但秦組長預判了秦明預判的『水晶冰塊』埋伏位置，所以方才完美的陷入『水晶冰塊』最大傷害化領域，三塊水晶冰塊皆是『前寒襲』！秦組長其實是故意進入這個領域的。」

「為的就是施展『敵我反轉』，從而給秦明最大化的傷害！」

湛谷已用最簡單的話語分析，但奉梟還是撓著頭，一副沒聽懂的樣子。

「咳。」聽了半天沒聽懂，著實有些尷尬，他重重咳嗽一聲，不在乎的擺擺手，「嗨！管他呢！牛逼就行！」

湛谷無語的看了奉梟一眼。

這種莽夫，是永遠沒法明白這種高智商戰鬥的魅力的。

哪怕再過百年，今日的戰鬥，也足以載入華武的教科書中，令不知多少武道之人，膜拜學習。

境界只能決定人的下限。

唯有人強大的頭腦，才能決定人的上限。

三道『前寒襲』攻擊，幾乎要了秦明的性命！

要知道，他受到這三道『前寒襲』攻擊，和秦墨那個有所不同。

秦墨是分開承受的傷害，將傷害分攤開來。

而秦明則是一次性承受了最大化的傷害，三倍的『前寒襲』，其給人造成的殺傷力，遠遠要大於『前寒襲』分成三次。

這一次的傷害。

瞬間令秦明重傷，連從地上爬起來，都費了好大力氣。

他顫抖的扶在一旁的岩石上，嘴角的鮮血如河流般，流出一條斷斷續續紅色的線，染紅了冰霜暗紅的地面。

大量的血從他前身各個傷口流出。

很快在地面匯聚一灘。

又在不多時，徹底凍成了血塊。

他如同一個行將朽木的老者，孤零零的站在那裡。

在這營造出來的風雪交加的場景下，倒是給了自己一絲悲涼的氣息。

他顫抖的笑了笑。

裂開的嘴角，一笑起來，很多的血就流出來了。

人們注視著他。

近兩萬人的目光，包括站在戰場中秦墨，也同樣默默的注視著。

曾幾何時，這位老者多麼的意氣風發！

他揮手，便能令天隱市一個世家覆滅！

他彈指間，便能索了不知華武多少武道之人的性命！

直到現在……

人們看到如此狼狽的他時，才發覺，其實他並沒多麼高高在上，他也不過是個人罷了。

受傷一樣會顯得如此狼狽。

孤零零顫抖的身影一樣會令人覺得如此可憐。

當他受了不可逆的嚴重傷害后，彷彿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就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者，喪失了全部的活力。

秦墨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能看到他胸口露出的清晰骨頭，能看到他潰爛的臉上，慘雜著膿和血的紅黃液體，緩緩流出，能看到他站在那裡都在發顫，脆弱的骨頭彷彿快要支撐不住他強大的身軀。

冰封領域終於消失了。

他已然沒法支撐磅礴的冰封領域，自然也沒法再開啟『水晶冰塊』。

「我實在沒想到，有一天你會把我弄傷。」秦明慘然的笑笑。

秦墨漠然的望著他，「你活不了多久了吧！」

秦明微微一怔，沒承認也沒去否認。

秦墨是個聰明人。

他體會過『前寒襲』的痛苦。

三倍『前寒襲』痛苦，足以令心臟部位衰竭，秦明他剩下的時間，也不過幾天時間了。

說來也可笑。

不管是這場戰鬥，還是其他方面。

秦明終歸還是被自己打敗了。

自己強力的武技，重傷了自己，導致心臟部位衰竭，已然挺不了幾天了。

「你有後悔過嗎？」

秦墨顫抖的問他。

這是他一直很想問的問題。

只是，曾經的他，還沒資格這樣站在秦明面前，問他這樣的問題。

秦明緩緩的抬起頭來，臉色有些蒼白，「後悔什麼？」

「我父親。」

「我說我後悔過，你信嗎？」秦明沖他笑了笑，那笑容辨不得真假，到了他這等體量的人，總是能把一切偽裝的很好。

「我不信。」秦墨冷冷說。

秦明緩緩嘆了口氣，他痛苦的捂住胸口，胡亂的撕扯下來衣角，將傷口粗糙的包紮了下，「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信。」

「你父親這些年，時常會出現在我夢中。」

「我看到他就噁心！」

「他就像一隻蛆，就像一個甩不掉的臭蟲，令我噁心無比！」

秦明有些激動的說，「如果不是他！」

「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就可以開啟新時代了！屬於我武道秦家的時代便會到來！」

「可惜！這些都被你們毀了！」

秦明怨恨的看著秦墨。

就像在看著一位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父子二人，毀了我一切！毀了秦家的一切！」

「你二人，將成為秦家的千古罪人！」

「你們毀了所有的一切，毀了未來，毀了這個世界！！」

秦明歇斯底里的沖秦墨怒吼著。

他如同一個發瘋的神經病，面目猙獰，加上那本就潰爛的面目，顯得更加神經瘋狂。

秦墨這時才明白。

原來，在秦明眼裡，他和父親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所以，秦明對曾經的一切從未後悔過，他甚至憎恨父親，憎恨他，憎恨他們毀了新時代的開啟，憎恨他們破壞了秦家萬古世家的未來。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錯。

甚至，他認為自己才是正義的那個人。

是這箇舊時代的救世主，新時代的恩人。

「開啟仙神井並沒你想的那麼好。」秦墨淡淡道，「如果開啟仙神井，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會被破壞，將會有大量人死去，將會沒有人類生存的空間。」

「呵！你在說什麼荒唐話？」秦明冷笑。

秦墨無奈的嘆口氣。

這也是為何，他在得知下鏡面的一切后，也不會和秦明解釋的原因。

他知道，就算自己說清楚下鏡面的一切，秦明也不會相信，他執拗的只信自己。

只信仙神井能給人類帶來美好的未來。

「哪怕我死！仙神井也還會打開的！」

秦明的身影，如同神靈一樣，緩緩懸浮起來。

他張開雙手，彷彿在擁抱這個世界，「你們誰也阻止不了我開啟仙神井！」

「誰也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