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從字面意思,或許龍良很難理解武師神的話。
什麼叫把嘴開發到極致?
不過,隨後武師神補充的話,瞬間令龍良恍然大悟!
「他在共和聯盟這段日子,應該沒少坑你們共和聯盟吧?」武師神冷笑問道。
龍良頓時怔在原地。
這麼一想,還真是!
何止是沒少坑!他丫的簡直天天坑!好些個店鋪,被他秦墨給坑倒閉了!
想想當時送秦墨離開的場景。
簡直人山人海,鞭炮齊鳴,秦墨的離開,都成了共和聯盟最大的慶祝節日。
這讓龍良,不由相信了武師神的話。
「你是說……」龍良艱難的咽了咽口水,他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他不會幫我打開仙神井?」
「不會!」
武師神斬釘截鐵的說,「他肯定是為了坑你什麼東西,才想著答應你。」
龍良,「(cnm)……」
「他在上鏡面的上古戰場,憑著一張嘴,能殺出一片天來。」武師神感概道,「對付秦墨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耳朵堵住,不要聽他說一句話,自然就可迎刃而解。」
會議廳里沉默無聲。
龍良的信念,彷彿隨著武師神的一番話后,隨之也漸漸崩塌了。
他曾經,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哥哥身上。
期待著能得到一絲絲憐憫。
到最後,他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秦墨身上。
希望那個小子,能打開仙神井,他們共和聯盟,不會入侵,只想在上鏡面好好生活,哪怕把上古戰場留給他們生活也行……
但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破滅了。
他想活著啊!
他想帶領著共和聯盟,好好的活著啊!
他們快要活不下去了。
「為什麼逼我……」龍良坐在椅子上,突然顫抖起來,他眼眶紅潤了,老淚縱橫,自己都難以克制住自己顫抖的身子。
「為什麼非要逼我!」
「我不想傷害上鏡面!」
「我不想做壞人,我只想帶領共和的人有個家,只要能活著,怎麼都好。」
「為什麼……要這樣……」
松贏和武師神沉默的看著他。
若非迫不得已,堂堂一個世界的封界者,又豈會被逼到如此地步?
他快活不下去了啊!
可是……在這無數次的機會中,沒有一個人願意幫他,哪怕給出一絲絲同情,都好。
「我同意了。」
當龍良抬起頭時,他那雙明亮的眼眸,已然發出赤紅的血光。
松贏終於露出開心的笑容。
他伸出手來,「合作愉快。」
龍良盯著他的手,猶豫了大概十幾秒后,方才顫抖的伸過去,與他握了握。
共和、神佑,正式結盟!
……
兩個世界的穿梭,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間隔。
龍逸寒抓著秦墨的手,帶他在漫長的黑暗中,無盡的前行著。
有那麼幾個瞬間,秦墨精神有些恍惚。
眼前的場景,就像自己小時候,龍爺爺帶著他去玩兒一樣,也是這樣牽著他的手,帶著他在無邊的間荒奔跑。
秦墨很懷念那段時光。
雖然,在當時年少時,覺得那段時光最為痛苦,只想著好好努力修鍊,有一天擺脫間荒,不被龍爺爺他們約束。
只是到了後來……
隨著在華夏經歷了這三年來多來,秦墨時常會懷念間荒的日子。
他經歷一番之後,才發現原來間荒的生活,就是自己這二十多年來,最幸福的日子了。
沒有什麼比無憂無慮修行來的幸福。
人一旦有了煩擾,再好的物質生活,也顯得如此索然無味。
秦墨望著龍爺爺冷峻的側顏。
他想要開口問些什麼,卻還是乖乖閉上嘴。
能讓秦墨如此聽話乖巧的,也只有幾位爺爺奶奶了,他從小到大都怕龍爺爺,這位既是自己親人,也是自己嚴師的傢伙,他沒少受到龍爺爺的毒打。
「想問什麼就問吧。」龍逸寒沙啞的開口。
「到了如今,也沒什麼不可以告訴你的。」
龍爺爺真的蒼老了很多。
並不是他樣貌蒼老了,他樣貌沒任何變化,只是他那雙眼睛,顯得整個人都蒼老了。
是神態的蒼老。
「你是封界者嗎?」
雖然,秦墨已知道這個答案,但還是忍不住親口問及龍爺爺。
這個身份,關係到他後面一系列的問題。
「是。」龍逸寒回答。
「那你……」秦墨頓了頓,認真的看向龍爺爺,「是想把我也培養成下一位封界者嗎?」
龍逸寒沉默了。
等不來他的回答,秦墨繼續追問,「龍爺爺,你是想死嗎?」
「龍良前輩和我說,當封界者開始培養繼承人時,就是他們想離開這個世間的訊號。」
「漫長孤獨的無盡歲月。」
「任何人都受不了吧!」
秦墨自顧自的說著,他不知怎麼的,說著說著,自己眼眶反倒紅了。
他抬起頭來,又顫聲詢問龍爺爺,「那麼,龍爺爺,你也想離開這個世間嗎?」
「你之所以培養我……」
「就是為了成為以後的你,是嗎?」
龍逸寒目光躲閃著,慌張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突然間才發現,眼前這臭小子,已不是小孩子了。
他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問些很好回答的問題。
雲彩為什麼是白色?河流為什麼是流動的?間荒為什麼一片荒漠?
現在。
這孩子的問題。
他好似已回答不了了。
無盡的黑暗終於出現了一絲光明。
這難得的光明越來越大,被無限放大,直到刺眼的像是閃光彈。
秦墨的意識漸漸模糊了。
兩個世界的穿梭,並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他又有了當初跳井的感覺,意識漸漸被吞噬,漸漸閉上了眼,沒了任何感覺。
……
好疼。
臉上有了一種細碎的磨砂感,一點點摩擦著自己的皮膚,烈陽照在自己眼皮上,哪怕閉著眼,也有一種鮮紅的感覺,眼皮都難以抵擋刺痛的陽光。
自己彷彿躺在了溫柔的暖床。
好久沒這麼舒適過了。
他能聞到,這是故鄉的味道,這裡的沙塵和空氣,從來都沒變過。
秦墨捂著眼眸,緩緩睜開眼。
視線有些模糊,但在睜開眼的瞬間,秦墨便知道這裡是哪裡。
間荒,他的故鄉。
龍爺爺坐在他身旁。
蒼老的手上,還是拿著酒葫蘆,不知是不是已經喝完了,他怔怔的拿著酒葫蘆,望著遠處一望無際的荒漠和湛藍的天際。
又是回到小時候的感覺。
每次修鍊完。
龍爺爺總會坐在沙漠上,呆愣的望著荒漠,而他就在龍爺爺身旁玩著沙子。
「其實,我想培養的封界者,是你父親。」龍逸寒突然緩緩道。
他依舊望著前方,好似在和遠處的空氣對話。
但他肯定知道,身旁的秦墨醒了。
「他才是最適合成為封界者的人。」龍逸寒道,「一個完全沒有私心,以天下為己任的傢伙,他是封界者最完美的模版。」
「只不過,後來他死了。」
「也正是因為他太過正義,才導致了他最後的結局。」
「仙神井的『吹哨人』,哪怕明知是蚍蜉撼大樹,還想著守護世間的正道,這樣的人,值得敬佩,也註定早死。」
龍逸寒的聲音沙啞無比。
或許,是酒葫蘆里沒有酒了的緣故。
綿長沙啞的聲音,彷彿在剎那間,將時光退回到了曾經的往昔。
「父親就從來沒一絲私心嗎?」秦墨問。
龍逸寒怔了一下。
隨即笑了笑,「他有。」
「他的私心就是你。」
「若說他這輩子僅有的私心,就是你了,他將你帶給了我們,他深知,只有在我們的庇護下,你才能茁壯的成長。」
秦墨緩緩低下頭。
他看到沙堆里有一隻小黑蟲在爬。
小黑蟲在費勁兒的爬著一個小沙堆,快到山頭反而停了下來,好似沒力氣上山頭了,卻又不甘心就這樣下去,以至於僵滯在了那裡。
秦墨伸出手來,輕輕扶它上了沙頭。
它卻又跳了下去,倔強的重新爬了起來。
「所以,我是佩服他的,因為哪怕是我,這個年紀,也還有私心。」
龍逸寒緩緩站起來,他手一揮,一道涌動的裂縫,憑空出現在虛空中。
「但墨墨啊!」
「爺爺奶奶們是愛你的。」
「你想做什麼,都支持你這個臭小子。」
「你現在,可以跟龍爺爺回去,忘掉這三年來發生的一切,繼續在間荒無憂無憂的過活。」
「你也可以踏入這道門中,去完成封界者最後的考驗。」
龍逸寒嘴角揚起一絲微笑,「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那個問題。」
「你問我,是不是想讓你成為封界者。」
「是,我確實想你成為我的傳承人。」
「但墨墨……」
龍逸寒顫抖的伸出手來,他輕輕的撫摸著秦墨的腦袋,就像小時候一樣,「比起讓你成為下一任封界者。」
「比起我的私心。」
「龍爺爺更想你幸福的活著。」
「這是你的選擇。」
「龍爺爺不會幹涉。」
秦墨看了看間荒的道路,又看了看不遠處那扇虛空的門。
他猶豫了片刻后,沖龍爺爺露出孩子般的微笑。
「龍爺爺,我不想成為什麼封界者。」
「但我……」
秦墨緩緩轉身,一步步朝著虛空之門走去,他揚揚手,算是和龍爺爺說了再見,「也有太多自己想守護的東西。」
龍逸寒望著秦墨消失的身影。
直到虛空之門緩緩閉合。
他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