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怒火不知不覺就被他的氣場壓下去了一大半，原本想要責怪的話語也吞下了肚，只是開口道：「我畫不出來！我算不出還有兩個大通道在哪裡……」

慕容驚瀾彎下腰撿起被她揉成團的水晶紙，手掌輕覆，絲絲白光透出。水晶紙在瞬間就恢復了原樣。

「心若冰清，即便天塌下來也不會驚懼。心若浮躁，答案就算在你面前，你也茫然不知。」慕容驚瀾對著她伸出了手掌，柔聲道：「過來，帶你去個地方。」

「去，去哪裡？」楚眉靈問他，但下一刻就站起了身子，手掌與他相握走出了洞穴。

「去了以後就知道了。」慕容驚瀾攔住她的腰，足尖輕點，就如同一陣清風，朝著對面的山崖飛去。

她只感覺身體起起伏伏，就如同一片棉絮在空中飛舞。她想看清腳下的景物，但很奇怪，視線好像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

「這裡是……」她有些不敢相信所看到的。眼前竟是一片水晶天地，瓊花異草，碧海雲崖。

「是冰做的？」楚眉靈張大著嘴，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還是在五嶽魔峰？這裡的水晶是誰雕刻的？」

「五嶽魔峰是現在的世界和被滅世界的結界……」慕容驚瀾拉過她的手，就在懸崖邊坐下，他指著這片水晶天地道：「這是我們曾經的世界，只是虛幻而已。」

「原來我們以前的世界那麼美……」楚眉靈感嘆，腦袋不由自主得靠上他的肩膀，早把「吃醋」的事放到了一邊。

「是的，我們以前的世界很美。春天的鮮花是五顏六色的。到了冬天，鮮花也不會枯萎，白雪在它們身上覆上一層薄薄的霜，很快就會變成水晶。」慕容驚瀾的右手將她圈在懷裡，左手輕撫她的髮絲。

「難怪我經常夢見冰雪世界……」楚眉靈輕輕合上了雙眼，像是回憶起他們之間的美好。可惜，記憶像是片段，他們相依了數千年，她記住的不過是億萬分之一。

「你喜歡喝果酒，我們就在院子前種了很多果樹，多得數也數不清，到了釀酒的時候。可你總是怨我……」他偏頭看了她一眼，眼中居然閃過一絲委屈。

「我怨你什麼？」楚眉靈不解。

「你怨我釀得不好喝。你說以前喝得都是自己釀的，可你忘了做法。」慕容驚瀾笑看著她，聲音出奇得溫柔，輕刮她的鼻尖：「一到秋天我就頭疼，整整一千多年，我給你釀了一千多次酒，結果在最後一年你才滿意得點頭，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楚眉靈問。

「因為你恢復記憶了……」慕容驚瀾的笑容隨著這句話漸漸消失，黑眸染上了一層傷痛，卻沒有再說下去。

楚眉靈卻忍不住問下去：「我恢復記憶以後就開始算計你？騙你？就是最後那一年，我讓你失去了所有，對不對？」

「你除了喜歡喝果酒，還喜歡……」慕容驚瀾想要轉移話題。

「鴻羲，若我說，我從來沒想過害你。你會相信嗎？若我說，從頭到尾，我愛的只有你，你會相信嗎？」楚眉靈打斷了他接下去要說的話。

她的鳳眸也有些泛紅，直直得看著他，又再次重複：「從頭到尾，我心裡只有你，不曾愛過別人。」

她沒有記憶，聽了帝凌天給她講的故事後，她也以為姬靈愛的是原墨音，後來才移情別戀得愛上了鴻羲！可當她看到原墨音時，她的心沒有半點起伏，如果愛過，又怎會沒有波動？

所以，她和鴻羲之間一定是有誤會！

「你相信嗎？」楚眉靈的聲音顫抖，心裡卻很緊張。

慕容驚瀾看著她的鳳眸，輕聲回道：「我不知道。」\0

這回答瞬間讓她的心沉了下來。鴻羲終究沒有信任她，他的信任只是給了容子衿……

「那你信任她嗎？」她鬼使神差得又問。

慕容驚瀾沉默了許久，回道：「我對她沒有任何兒女私情。前世沒有，今生也沒有。」

聽了這番話，她的心稍稍定了些。再細細一想，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因為鴻羲對她說的話越來越多了，是不是代表他真的開始慢慢接受她了？

慕容驚瀾再次轉移了話題：「這片天地不過是鏡像的反照而已，其實早已消失……」

「鏡像？什麼是鏡像？」楚眉靈眨了眨眼，突然站起身子，想去觸摸離她最近的水晶葉子。

不知是不是太過激動，她居然忘了前面便是萬丈懸崖，這水晶葉子還未觸及，身子一斜……

「啊！」她剛準備驚呼，就被慕容驚瀾攬住了纖腰，一個蠻力拉了回來。

他的胸膛寬厚結實，她的腦袋輕覆在他心口處，能聽到鏗鏘有力的心跳，感受到熾熱的溫度。

她的心也跟著砰砰跳動，有點像當初洛宛靈暗戀時的緊張。她覺得可笑，不說前世兩人相依了數千年，這一世也是成婚多年，怎麼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我，我忘了下面是懸崖……」她有些支支吾吾。

慕容驚瀾淺笑，足尖一點，朝著懸崖跳了下去。

「鴻羲！啊！」楚眉靈大驚失色，下面可是雲海啊，雖然他輕功了得。但一個不注意還是會粉身碎骨。

慕容驚瀾緊了緊擁抱，笑著問她：「你不睜開雙眼如何欣賞這美景？」

楚眉靈睜開了一絲眼縫，看向這片鏡像中的虛擬世界！

「哇！這就是滅世前的世界！好漂亮！」楚眉靈再次驚呼，原來這片天地的水晶還是彩色的！果真如鴻羲所說，就好像美麗的春天覆上了一層薄冰。

「鴻羲，這麼漂亮的世界，你怎麼捨得毀去！」她忍不住問他，語氣中帶著責怪。

這話音一落，她就後悔了。她擔心他一受刺激又發瘋。於是立即閉了嘴！

但慕容驚瀾彷彿沒聽見，在她耳邊道：「再帶你去看我們曾經的小屋！」

「好！」楚眉靈興奮得點頭。雖然她知道這只是鏡像，是虛幻的！但說不定就能幫她恢復記憶呢？

兩人在一座普通的屋子前停下，它的表面也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水晶，所以即便簡陋，但看上去還是如夢幻水晶點宮一樣，美得令人窒息。」

楚眉靈迎著風雪慢慢靠近它，她的呼吸急促，腳步有些發顫。

院子的左側擺放了四個大缸，其中兩個一年四季都養著魚，因為她喜歡喝魚湯。還有兩個養著蓮花，每到夏季，就會綻放出許多美麗的睡蓮。

右側，是鴻羲親手做的鞦韆，記憶中，她喜歡坐著鞦韆等他劈柴回來。從早上等到傍晚，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可她卻覺得很開心，很滿足。原來，等人是最幸福的事情！

鞦韆的旁邊還用一座小亭子，白紗為簾，青竹為柱！看上去秀麗精緻！

「這亭子是做什麼的？」楚眉靈上前想要觸碰，可惜，手指卻與它錯開。她突然想起，這只是鏡花水月……

慕容驚瀾輕笑，手指微彈，對著它射去一抹輕風。

白紗浮動，楚眉靈仔細一瞧，裡面竟是一些泥做的小人。而這些小人的模樣都是姬靈和鴻羲。有兩人手牽手，有的是鴻羲抱著一隻小狐狸，還有的是小狐狸咬住了鴻羲的長袍。

不過她的視線停留在中間那對小泥人。鴻羲抱著小狐狸，他的側顏輕輕靠在她的小腦袋，小狐狸的左腿被白布包紮著，可她的鳳眸卻因為開心而眯成了兩條彎彎的線。

她捂唇笑出了聲，可笑著笑著又哭了起來。因為她想起來了，這些小人兒都是她捏的，夏天很熱。鴻羲就在院子里搭了一座小亭子。

她閑著無事就取了許多泥巴開始捏小人，把她和鴻羲每一天發生的場景都捏出來。一開始捏得又丑又難看。可捏了那麼多年後竟將小人捏得栩栩如生。

捏好以後，她捨不得丟。鴻羲沒法子，就在他們的小屋旁又搭建一座小屋，把她的作品放在裡面，可是有一天竟著了火，好在鴻羲及時趕回來滅了火。

可惜，她的作品全部毀了，她哭了整整好多天！鴻羲為了安慰她就陪著她一起捏，所以這小亭子里的小人兒都是鴻羲和她一起捏的作品。

也是在那一年，她恢復了記憶！不再痴傻！可她恢復記憶后都做了什麼，她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鴻羲！」她轉身猛地抱住了他，嚎啕大哭起來。不知是哭曾經的自己還是哭他們逝去的美好回憶。

慕容驚瀾的喉結滾動，手掌輕覆她的長發，柔聲道：「你以前和我誇下海口，說只要在這小亭子里，你的靈感就乍現。現在你進去試試，說不定就能找到那兩個通道的地點。」

無論是阿瀾還是鴻羲，他的擁抱永遠是那麼暖，即便冰天雪地她也感覺不到一絲冷意。

「好！」她重重得點了點頭。

她走進了這「鏡花水月」的小亭子，雖然無法觸碰，但她依舊感覺像回到了前世，她就是每天傻傻等著鴻羲回來的姬靈。

那時候的她沒有國恨家仇，更沒有權利和榮耀的慾望。她的世界只有鴻羲！她為鴻羲而生，為他而死！

她深吸一口氣，盤腿坐下。那顆原本煩躁不安的心居然漸漸得沉澱下來。她再次念出幾張水晶紙，根據記憶計算地道的準確位置。

慕容驚瀾就站在亭子外，靜靜得看著她，唇角淺淺勾起，他也好似也回到了過去，那段他畢生難忘，改變他一生軌跡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