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池子就像是個無底洞，兩人的身子不斷往下沉，沒有盡頭，這水冰涼透骨，在肌膚上結了一層薄冰。

楚眉靈卻不覺得冷，因為她好像陷入了暈迷，她靈魂最最深處的記憶慢慢被打開，迷迷糊糊中好像見到了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而她是一隻九尾白狐。

他和風雪融入在一起，背影清冷得讓人發抖。可她並不覺得孤單，她趴他身後靜靜得站著，彷彿看著這世間最美好的畫面。

她不記得這樣看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轉過了身子，勾起一抹驚艷萬物山川的笑容，對她道：「前緣後事皆因果，不若苦行渡輪迴。七世浮屠盡夢幻，一沙一葉笑拈花。」

她聽不懂是什麼意思，歪著腦袋對著他眨了眨眼。

「去吧，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不可能對你動情。」男子對著她一揮袖，天地間再次颳起了蒼白大雪。

他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又彷彿遠在天涯海角，找不到他的影子……\0

「阿瀾！阿瀾！你在哪裡！阿瀾！」

楚眉靈從方才的夢境中蘇醒，整個人都在顫抖，這是噩夢！極可怕的噩夢！夢裡沒有血腥，沒有殺戮，她沒有受傷，可她卻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絕望……

「我在，我在，不怕！」慕容驚瀾的雙臂緊緊摟著她，溫暖的大衣已蓋在了她的身上。

楚眉靈蜷縮著身子，不斷得道：「我冷！」

可她發現，叫出來的竟然是「吱吱」聲。低頭一看，原來已變成了小狐狸！

「你雖然撐過來了，但這水傷了你的魂力，暫時變不了人形……」慕容驚瀾用乾爽的大衣搓了搓了她腦袋上的白毛，心疼得道：「大概要好幾天時間……」

「好幾天！」楚眉靈烏黑的眼珠子快要瞪出來！若是毒性發作了怎麼辦？

慕容驚瀾倒是沒想到這茬事，修長的指尖輕輕轉了轉她的尾巴，柔聲道：「這幾天就能乖乖在我懷裡，哪裡都不許去。因為你的靈力盡失，會有危險。」

「吱吱！」楚眉靈只能點頭答應，又轉動小腦袋打量四周，問道：「對了，我們這是在哪裡？梅兒和允黎呢？」

「我們在池底下。他們應該還在祠堂。」慕容驚瀾站起身子，手指指向不遠處的雕像，道：「靈兒，我們這裡才是真正儲戰祠堂！」

楚眉靈放眼望去，果真見一高大的雕像矗立在他們的正前方。他五官端正，身穿鐵甲戰衣，手握戰槍！腳下卻是一堆屍骸。

「兵禍戰亂何時休，累累血債豈能還？燎原之火燒六界，誓要誅盡天下魔。」

「沒想到儲戰生前並非是惡人，反而是個鐵骨錚錚的偉人！」楚眉靈看著雕像前刻的字感嘆，心裡的疑問卻沒有解開。這傾天鬼王到底是儲戰還是復月生？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麼？

可惜，這裡四面徒壁，除了一尊雕像再無其他，更沒有什麼生前的事迹可尋。

慕容驚瀾輕拍她的小腦袋，輕嘆：「看來這段往事早已被淹沒於時間的沙塵。」

「阿瀾！你快看！」楚眉靈的小爪子指向雕像的手掌，驚喜得叫道：「他的左掌心握著一枚簪子！」

她後腿一蹬，朝著那雕像跳了過去，靈活得取到了那枚簪子，隨即又撲回了慕容驚瀾懷裡。

慕容驚瀾本想責怪，但見她一臉得意，只能輕彈她的小腦袋，寵溺得道：「下回不許亂跳！」

「切！還以為自己是君上嗎？」楚眉靈吐了吐小粉舌，狹長的鳳眼一眯，笑著道：「你現在是我夫君！也是妻奴！」

慕容驚瀾忍不住輕笑，又捏了捏她的尾巴，這才細細觀察手中的簪子，簪子很普通，簪身上一個字都沒有。

「阿瀾！將它折斷！」楚眉靈提醒。

果然，當慕容驚瀾折斷後，裡面藏著一張小字條，上面寫著：「儲戰，對不起！儲家三千八百零七條人命都是我殺的！因為你是未來人皇，陛下忌憚你！而我從頭到尾都是陛下的女人，今生欠你的，來世再還。月生留。」

「看來真的是復月生欠了儲戰！」楚眉靈倒抽冷氣，但腦子卻越來越糊塗：「可為何復月生會有那麼重的怨氣？當她附我身的時候，我明明看見儲戰對她剖腹取子！異常殘忍！」

慕容驚瀾倒是想通了一個問題：「人皇若在死的時候產生了極強大的怨氣，那還是有可能會修鍊成傾天鬼帝！至於復月生……」

他的話音微停，不解得皺眉：「為何她也有如此重的怨氣？明明是她欠儲戰的。」

「阿瀾，你知道嗎？當一個人痛苦到極致會選擇性失憶，就像當初的我。但還會出現一種情況……」楚眉靈打斷了慕容驚瀾的分析，輕聲道：「那就是自我欺騙！」

「自我欺騙？」這回輪到慕容驚瀾不解了，同時他的心底莫名湧現出一種莫名的情緒。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楚眉靈微眯起眼眸，鳳眸的精光一閃，「那剖腹取子的傳言很有可能是復月生編的！她編這個謊言不是為了讓儲戰遺臭萬年！而是自我欺騙，她接受不了自己害死了儲戰！在這種極致痛苦的情況下，她自我催眠，她告訴自己，是儲戰負了她。所以她才殺了那個負心漢！」

慕容驚瀾沉默著，並不否認，也不贊同。

「瘋了！復月生一定是瘋了！」楚眉靈嘆息，胖乎乎的爪子撐起小腦袋繼續道：「當這個自我催眠根深蒂固時，她就會覺得是真的！然後產生了怨恨，所以才會讓我看到她心裡念了數萬年的場景！儲戰負了她！」

「若真是如此，儲戰在哪裡？」慕容驚瀾突然問她。

楚眉靈想了片刻后回道：「儲戰才是真正的傾天鬼王，他被你父母封印在了海底。而你那日解開的不是他，而是守護在他身邊數萬年的復月生！」

「照你這麼說，這復月生也是個矛盾體。她因為痛不欲生所以選擇了自我催眠，認定是儲戰負了她！可她又捨不得離開被封印的儲戰，就一直在海里守護著……」慕容驚瀾將她方才分析的事順了順，繼而笑著道：「靈兒，有時候你很聰明。

楚眉靈的腦袋往他懷裡一歪，輕聲吱吱：「因為我經歷過失去你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