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眼中滿是笑意，「我就知道你喜歡，不過，我還沒想好名字。」

名字，名字，兩個字涌到她的唇邊，「丹城。」

「好名字。」道君摘下一隻桃花，插在她鬢邊，柔聲說，「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洛蔓只覺跌入了個堅硬的懷抱，她又聞到了那種熟悉的清涼氣味，她一時分不清是真是幻，只是雙腿發軟，站也站不住。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抬眼往遠處望去，芳草萋萋，綠樹成蔭，只在最遠處，有一抹淡黃。

「那是什麼？」她掙扎出道君的懷抱。

「仙凡有別，我想讓靈修搬來此處，可那些凡人，怎願丟掉到口的肥肉。」

道君的背挺得筆直，眼神中有掩蓋不住的怒意。

我是誰？她想問，可劇情像是早已定好，她自然而然地說了下去。

「青然，是時候放手了。」她抬起手，輕撫道君的臉頰，手背上滿是褐色斑點，青筋曝露。明顯手的主人十分蒼老。

「我絕不放手。」道君凝視着她，「你我在一起近百年，我遍閱古籍，尋訪奇人異事，馬上就能將你變成靈修了。」

「百年還不夠嗎？」洛蔓說道，「你還是翩翩少年，我卻垂垂老矣，我每天都會忘記一點過去，再這麼下去，我怕連你都記不得了。」

「別說傻話。」道君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我一定會讓你成為靈修。」

長袍灑落在地，黑髮散落在他白皙的後背上，清瘦卻不顯纖弱，一團雲霞似的胎記，緩緩舒展開來、

道君舉起手中的葫蘆，抿了一口酒，金光洒洒，映在他的側顏上。

洛黛看呆了。

天旋地轉，桃花遮住了天空，陽光從花瓣縫隙灑落，把一切都染成了粉紅色。

道君的臉貼了過來，她眼睛瞪得溜圓，「你要做什麼？」

萬萬想不到，夢境竟然如此直白。

清風霽月的道君，絕不會雙目含情，渡給她一口桃花酒，甜滋滋的，燒得她五臟六腑都沸騰了，細碎的嘆息從唇間溢出，渾身輕飄飄的，不知身在何方。

「不要，我太丑了。」

她以垂垂老矣，他還是美少年，這樣怎麼行？

一面水鏡突然出現，映照出她的身影，碎發絨絨，面頰緋紅，一雙杏眼中，滿是水意。

不是老嫗，也沒有套著別人的殼子，水鏡中熟悉的面孔，讓她鬆了一口氣。

「不許走神。」道君捏住她的下巴，「我就那麼沒有吸引力嗎？」

要瘋！

可是太有吸引力了。

妖孽！

她撐起身子，「道君，這是...」

被餵了一口酒。

「我怎麼...」

又被餵了一口酒，別看這桃花酒甜滋滋的，可後勁真大，她一會便忘了要問什麼。

「道君，我們不能這樣，妹妹喜歡你。」她嘀咕一句。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他纖長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脖頸，肩膀，輕輕將頭抵在她的額間。

半夢半醒間，花瓣似雨，飄落在肩頭，沾染了衣襟，她隨着花瓣，飄飄搖搖，不知要去向何方。

「該醒了！」一聲驚雷在耳邊響起，洛蔓睜開眼，一片漆黑，她坐在床頭，雙手緊握，汗透了全身。

「我在哪？」

「你還能看見嗎？」蒲道君的聲音從近處傳來。

她伸出手，在眼前擺動兩下，「我的眼睛，怎麼了？」

「哎，還是不行，真是讓人失望。」蒲道君嘟囔一句，她的手中便被塞了根棍子，「跟我來吧，把你送到大殿去。」

「去大殿做什麼？」洛蔓嘗試運用靈力，卻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渾身上下酸痛不已，走路都十分艱難。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若你能眼視光明，那就算是成了，若是一片漆黑，那剛才你看到了最喜樂的事，一會便會看到那最恐怖的事，那些人，都是自己把眼珠子扣了出來，老道心慈，見不得人受苦，你還是去那大殿裏，自生自滅吧。」

他們都是親手把眼睛摳出來的？

洛蔓苦笑，

失了靈力，變成瞎子，怕是連普通凡人都不如，這麼活下去，只能給道君和妹妹添麻煩，還不如就此...

慢著，道君？！

剛才的夢境像潮水般湧來，衝擊得她把想死的念頭拋在腦後，她站在原地，雙目茫然地盯着前方。

「別太難受，都是命。」蒲道君誤以為她受了打擊，大概是見她年輕秀麗，突然發了惻隱之心，「到了大殿，尋個偏僻地方，把剛才的藥物咽下去，無知無覺，絕無痛苦。」

他的話，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只是不停地想，

到底和道君怎樣了？

酒真是誤事，怎麼就都記不起來了呢？

她能想起最後的場景，就是花瓣落在臉上，痒痒的，她伸手去撓...

後面呢？後面呢？

大概是她的嘆氣聲太大，蒲道君又開口了，「要麼你現在就吃吧，要麼恢復視力，要麼就地暴斃，賭一把？」

「給我吧。」洛蔓伸出手。

「膽量大，我喜歡，那些靈修一聽，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死去活來，人都有一死，怕什麼？」

洛蔓心不在焉點點頭，接過兩粒藥丸，瞎了似乎也有好處，聽覺嗅覺變得極為靈敏，蒲道君身上油膩膩的酸氣，嗆得她後退了兩步。

「你還有什麼話留下嗎？」

從他的語氣中，她就明白，就是那麼一問，就算她說了，他轉身就會拋在腦後，明天就不記得還有她這麼個人了。

「旋風到底是怎麼回事？」左右要死，不如做個明白鬼。

「還不是青然弄出來的。」大概是知道她要死了，蒲道君說話再沒有遮攔，「想把仙凡分割，卻弄得天下大亂。」

他又緊著嘀咕了幾句，洛蔓聽得也是稀里糊塗。

說贏家和青家都是神明的家奴，她走之後，剩下兩家大打出手，贏家勝，便稱王，青家消失不見。

幾百年後，青然出現，他竟然有靈力，震驚了整個藏琅勝地，隨後旋風出現，極少數凡人也有了靈力。

「我就是第一批之一，現在應當就剩下三個人了。」

「李老道？」

「咦你見過他？」蒲道君很驚訝，「他是我父親。」

她腦中冒出另一個人，「不會剩下的是你們一家三口吧。」

「你猜得真准，人才啊，早知道我多留你兩天了。」

洛蔓撇嘴。

「道不同不相與謀，我就跑到這裏，單打獨鬥，進展不錯，很快就要有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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